繁花劇團的演出場地在繁縣古城的西方,朝場地走的路上,任梨夢注意到沿途有很多未經修繕的曆史遺迹,他們似乎越走越人煙罕在,但鏡頭始終記錄在二人身上,似乎絲毫不關心路上的景物。
“往年一般都是在會館前戲台連唱三天,今年你們這什麼節目來,我們也是第一次來西市這邊演出,戲台那裡環境好點,但戲迷也不多嘞。”
任梨夢感覺見面片刻,劉團長的眉頭就沒輕松過,她心底也泛起淡淡擔憂,但面上仍然不露聲色,隻是閑聊般在鏡頭前打聽起來。
“今天是四個劇團開唱,劉團,這樣的擂台賽以前有過嗎?你們年年都唱,古城裡應該不少居民記得你們的表演吧?”
繁花畢竟是繁縣本土劇團,就算梅香劇院的三大劇團名聲在外,任梨夢仍然相信繁花劇團在繁縣的号召力。
“大家當然記得嘞,但你們來錄制,這次的觀衆更多是遊客,很多居民都被提前請出内城了嘞。以前擂台賽都是'瞎胡鬧',取個打擂的名字,吸引戲迷,自個兒找樂子罷!”
劉團長忍不住輕聲歎氣,“你們能來我們這小地方拍攝,我們當然非常歡迎嘞!但讓我們這草台班子和梅市三大劇團一起比較,這不是開玩笑嘞?這播出去,老臉都得丢盡咯嘞!羞得我們很多成員都不想演!你們做明星的可能不知道,我們繁花和梅香根本不是一個級别的,這三個金疙瘩,一個土坷垃,比個啥呀!”
任梨夢談起這個話題,一路沉默寡言的劉團長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般,說話間是止不住的愁容,他連聲歎着氣。
劉團長的話也驗證了任梨夢聽小考内容時的想法,她記憶中,梅香劇院下鄉不會派出“團長+國家一級演員”的豪華壓軸陣容,畢竟劇院下戲一般都是十裡八鄉連軸轉,這樣的頂級演團陣容哪裡會正好都有時間。
“劉團,剛剛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任梨夢,我就是梅市人,以前也學過些年黃梅戲,我不是什麼明星,今天就是來和您,還有繁花劇團的各位前輩學習的,待會兒劇團有什麼我能幹的盡管說,台前幕後都行,哪兒有缺口我就往哪兒頂上。”
“你是梅市人嘞?這麼多鏡頭還不是明星嘞?你,唉,你等會兒坐下面看戲就行嘞,演出很忙的,我們劇團都是自娛自樂,平常都是莊稼漢,沒多少人手,今天又在西台,到處要熟悉,實在抽不出來人接待你嘞。”
劉團長敷衍的态度在任梨夢意料之中,早上看開嗓任梨夢心底就有些疑惑,繁花劇團明明是鄉土劇團,怎麼演員一個個都白白淨淨,男靓女美。
原諒她刻闆印象,無論是記憶中放下道具就能插秧的鄉間劇團成員,還是作為農業頻道的主持人,早上“吊嗓子”的演員都更像是“演員”,不過錄制節目真真假假,她自然不可能刨根問底。
感受到劉團長言語間的輕視,任梨夢仍然一臉笑眯眯,“鏡頭是節目攝像要求,您看這一路都沒路人認出我,要是其他三位嘉賓早就要交通擁堵啦!我就是運氣好,被單位選來體驗一下,我本身是橙子平台的主持人,就是錄制節目的平台。”
“主持人嘞?那你和我們劇團倒是挺配的,都在'不務正業',這兩天錄制壓力是不是很大嘞?我們以前被《黃梅觀察》拍過,就是黃梅本地的電視台,你應該知道嘞?這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大陣仗,下午還說要搞什麼直播,劇團成員都很緊張嘞!”
發現任梨夢和自己劇團一樣,都是被抓壯丁湊數的,劉團長面露惺惺相惜的同情之色,他望着周遭的攝像機,終于忍不住向任梨夢取經詢問。
任梨夢很想提醒劉團長,如今就在節目錄制中,可注意到攝像組工作人員明顯聚焦的鏡頭,她立刻明白,劉團長的這種“不懂”是節目錄制最愛的路人反應。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明顯感受到了劉團長的緊張,說話間雙手一直指指點點,不停做出小動作,任梨夢怕她的提醒讓劉團長更緊張。
“沒問題的!劉團,繁花劇團可是咱市裡面有口皆碑的劇團,我從小就聽過咱劇團的戲,咱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直播就是多兩個鏡頭,幫咱宣傳宣傳嘞,不是什麼大事!”
和劉團長說話時,任梨夢雖然仍然說着普通話,但這種普通話明顯沒有主持時那麼标準,帶着些梅市方言的腔調,刻意拉近着二人的距離,任梨夢希望,劉團長把她當普通人看,或者當個打雜跑腿的。
反正當什麼都比當大明星強。
“劉團,聽說前段時間繁縣一直在下雨,地裡的水稻有被影響嗎?”
“這雨總算停咯!要說這地裡的水稻啊,那肯定是受了些影響的嘞,好在田裡的水都排幹了嘞,咱農民種地啊,就是靠天吃飯!
“那是,不容易的,幸虧雨停了,最近病蟲害也多,聽人說這個季節最容易鬧稻瘟病,可得小心!”
“你這城市裡長大的娃娃,能認出水稻都不錯,居然還知道稻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