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離開高中部禮堂之後,穆亦冬并沒有直接回家。
剛重生不到半天就發生了那麼多超脫他認知的事,自然也就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去應付那個一言難盡的“家”了。于是穆亦冬用他身上所剩無幾的錢,去最便宜的網吧開了個包間,簡單洗漱一下将就了一晚。
奈何網吧環境太吵,根本睡不着,穆亦冬本來精神狀态就高度緊張,硬是給熬到淩晨四點左右,實在撐不住才睡了過去。然而睡不夠兩個小時,他的鬧鐘響了,他該起床去上學了。
結果便是清晨還沒到六點半,穆亦冬就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思考人生,最終得出結論:他白挨十七年打,白讀四年大學,白打十六年工,一朝穿越回來又死了暗戀對象,真不明白這重生到底有什麼意義,還不如直接爛蟲坑裡算了。
所以開學典禮那會兒,穆亦冬與其說是睡着了,不如說是精力耗盡直接昏了過去。在被項鸢鸢搖醒以後整個人都是暈的,神志不清地被她拽離大禮堂去找方徹。
穆亦冬的手腕被項鸢鸢抓得有點疼,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天生怪力,又想起前世時,項鸢鸢是少有的沒有無腦站隊方二少而反對自己的人,最終還是沒有甩開她的手。
不過這不妨礙他在言語上抗議:“你擔心他做什麼,一個快成年的人還能走失不成……”
話沒說完,穆亦冬就被迎面而來的人撞得踉跄一下,好在項鸢鸢及時扶穩了他。
“抱歉。”撞人男子十分随意地道了個歉,眼睛餘光掃到穆亦冬時明顯驚訝了一下。
穆亦冬心裡比對方還要震驚,因為眼前的男子是他生物學意義上的兄長,方躍。
方躍對昨天方徹和西莫頓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相當在意,便将手頭的工作全交給秘書處理,然後親自來到學校找校長問責。
在去校長辦公室的途中不小心撞到了個平民男生,男生的容貌讓方躍有些在意,他的發色與自己母親的一樣,瞳色與自己父親的一樣,五官相當出色,這讓方躍莫名對他産生了一絲親切感。
方躍忍不住問:“你是……”
沒想到男生把兜帽一戴,飛快地跑了。
隻是一個稍微有點眼緣的陌生平民男生而已,遠比不上弟弟的事重要。這麼想着,方躍也沒多在意,繼續朝着校長室的方向走去。
穆亦冬當然要跑了,畢竟前世方家人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而後就認出了他是方家的血脈。于是穆亦冬掉頭就往反方向跑,然後轉了個彎,看到捧着終端一個人嘿嘿嘿傻笑的方徹。
穆亦冬:……
怎麼哪都有你們方家人,沒完沒了了是吧?
穆亦冬迅速轉身,正準備頭也不回地離開,結果項鸢鸢追上來就大喊一聲“阿徹”。
方徹聽了擡起頭,看到穆亦冬和項鸢鸢,問:“你們怎麼也出來了,節目不好看嗎?”
“我們是來找你的。”項鸢鸢走上前說,“好好地聽着演講,結果扭頭一看你人沒了,吓死我了!”
穆亦冬心想要找他的隻有你一個,我是被你硬拉過來的。
“抱歉,我出來接個電話。”方徹扯了個謊,以後他要跟莫林一家接觸,免不了會涉及危險的事情,沒必要把穆亦冬和項鸢鸢給卷進來。
“哦哦!”項鸢鸢說,“那我們繼續回去看表演?”
精神狀态不佳讓穆亦冬感到非常疲憊,他搖了搖頭:“你們去吧,我回家補個覺。”
“補覺?你昨晚沒睡好嗎?沒事吧,我看你臉色好差,需不需要我送你?”穆亦冬蒼白的臉色與近乎沒有血色的嘴唇看得方徹非常揪心。
“不需要。”穆亦冬直接拒絕。
方徹想起,前世穆少校似乎很不喜歡被不怎麼熟悉的人多管閑事,現在他倆也才剛認識不久,确實還沒有熟到能夠送對方回家的地步。
怕穆亦冬反感,方徹趕緊說:“好吧,那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告别了方徹和項鸢鸢,穆亦冬回到了那個他一言難盡的“家”——檎山工廠。
檎山是中心城郊外工業區的一座荒山,埋葬着不少窮得買不起墓地的平民的屍骨,不論白天黑夜都陰森森的,很少有人願意靠近那裡,是殺人抛屍的風水寶地。
檎山工廠是檎山附近的一座私人鋼鐵冶煉工廠,目前的廠長叫穆誠忠,是穆亦冬的養父。
穆亦冬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時間,乘坐最便宜的空軌列車從卡爾斯頓中學來到檎山工廠。
自他記事起就一直住在這裡,直到被接回方家前都沒有搬過一次家。
工廠和記憶中沒有任何區别,地星并未像星聯邦那樣擁有高度自動化的生産技術,人依舊是最為廉價的勞動力。
穆亦冬走在環境肮髒惡劣的廠房裡,廠房因不停運作的冶煉爐釋放出的能量而悶熱無比,空氣中充斥着嗆人的氣味,儀器運轉發出的聲音劇烈刺耳,工人們圍着流水線,麻木地重複着他們每天的工作。
穆亦冬八歲時,穆誠忠也曾讓他加入到工作中,但年幼的穆亦冬身體不是很好,期間暈倒過好幾次,有一次甚至險些釀出事故。穆誠忠隻好作罷,對待穆亦冬的方式改為了毆打和關禁閉,之後稍有不順就拿他來出氣,逐漸忘了讓他進流水線的打算。
穆誠忠今天不在工廠,估計是又跑哪裡喝酒去了,他的親生女兒穆柳依和主管由夫·金站在廠房出口處,親密地靠在一起。
對于穆柳依這個“姐姐”,穆亦冬的感情是複雜的。穆柳依從未像穆誠忠那樣用暴力對待過自己,但也從未正眼看過他,向來都是無視他的存在與遭遇,除了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