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方徹站在救助站的大廳裡,确認接下來要前往救災的地點。
他注視着全息影像地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名為格霖村的重災區。
方徹愣了一下,随後用手指點了點格霖村在地圖上的位置:“今天就去這裡吧。”
這個地方是希德維耶爾前世的葬身之地,他最終會為了保護格霖村的村民免受洪災的淹沒而犧牲在洪水中。
方徹想,如果自己搶先希德維耶爾一步趕過去,及時帶着格霖村的村民離開,是否可以避免希德維耶爾的死亡?
“好,我們安排一下人手吧。”項鸢鸢說。
救災志願組織沿用了方徹在聯合軍訓的演練時搭建的那套體系,隻不過核心四人中的珀麗菲兒換成了王燦鋒,另外三人依舊是方徹、穆亦冬以及項鸢鸢。
由于珀麗菲兒動手打人,違反了紀律,且她不穩定的情緒遭到了很多人的擔憂和質疑,方徹便應衆人的要求撤下了她的職務,把王燦鋒給換上來。
王燦鋒倒不是方徹主動選的,而是被大家推舉的。他長相端正,性格溫和,包容心強,之前在課餘時間就經常去學生會參加一些志願活動,不少人都眼熟他,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選王燦鋒對于方徹來說也是件好事,他對王燦鋒知根知底,比較能放心。
“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我,那我可就得好好努力了,争取不辜負各位的期望。”王燦鋒說。
有意思的是,如果京雲在這裡,被推舉的人大概率就會是他,而不是王燦鋒。然而京雲雖然也報名了救災,但卻被他姐給抓回家了,因此沒能跟方徹他們一起來B-03星。
方徹站在救災隊伍前,對所有學生志願者道:“各位,我們即将前往的救災地點是格霖村。
“格霖村,危險系數已經飙紅了的重災區,預計四個小時後,上遊的洪水将會淹沒整座村莊,我們需要在那之前把那裡的村民帶離村子,帶回救助站這邊避難。
“因此,那邊的情況極為危險。盡管在報名之前你們就已經簽下了生死狀,但現在,我還是得再說明一下——隻有做好了随時犧牲的準備的人,才能随我一同前往格霖村救災,凡是心中有一絲恐懼或者猶豫的,都不符合我的要求。
“那麼,所有認為自己符合前往格霖村救援的要求的人,出列!”
有幾十個學生志願者從隊伍中站了出來。
比預料的要多一些,方徹心想。
他嚴肅地問這些人:“我再次向你們确認,你們是否已經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
這些人異口同聲:“是的!”
“很好,勇敢的戰士們!”方徹肯定道,“時不我待,那麼接下來,請随我一同出發吧!”
前往格霖村救災的人除了方徹和這些願意站出來的學生志願者,還有文锴帶來的隊伍,剩下那些沒有出列的人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救災。
原本邢炎和一些救助站的人也自告奮勇想要一同前去的,奈何那邊的危險系數太高,可能會需要用上機甲,但這些人沒一個熟悉格霖村、認識那裡的人的,且他們之中除了邢炎外都不會開機甲,而邢炎還得留下來駐守救助站,基本幫不上什麼忙,方徹便沒答應讓他們一起去。
最終,他根據前往格霖村救災的人數和所需物資,以及格霖村的大緻村民人數,挑了一艘适合承載這些人數和物資的運輸飛船開了過去。
途中,運輸飛船上,方徹站在衆人的中央。
“首先,格霖村封閉落後,那裡的村民可能比救助站的人還要固執難勸。”方徹提醒衆人,“做好心理準備。
“我建議大家都把自己的形象弄得髒一點、亂一點,不要過分打扮,這樣方便拉近與村民的距離。”
“憑什麼?”有人立馬就不服了,“憑什麼他們過得不幸,生活環境髒亂差,就非得要我也陪着他們一起當苦行僧,不允許我穿得漂亮體面?”
方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項鸢鸢立馬就嗆道:“說得好,令尊令堂什麼時候去世記得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本人必穿得花紅柳綠花枝招展花裡胡哨,跟個花孔雀開屏似的去出席叔叔阿姨的葬禮,問就是你這個帶孝子的意思。”
衆人一陣哄笑。
那人頓時黑臉:“你!”
“喲,我怎麼啦?”項鸢鸢陰陽怪氣,“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啧啧,就準你穿得冒犯别人,不準别人穿得冒犯你?你這人怎麼這麼雙标啊?”
王燦鋒汗流浃背了:“鸢鸢……”
“咳。”方徹出言緩解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項鸢鸢同學話糙理不糙,不同的場合有不同的着裝禮儀,這是對他人的一種基本的尊重。
“穿得花裡胡哨地去出席葬禮不合适,隆重的場合打扮得怪異獵奇也不合适,穿得光鮮亮麗地跑到窮苦人面前晃悠同樣不合适。
“或許你不覺得這有什麼,但說不定在人家看來,你這麼做,是在故意向他們炫耀你過得比他們更幸福,從而心生不滿,情緒逆反不肯配合我們的指揮,不願跟我們離開村莊。”
前世與蟻帝國的那場大戰中,方徹在指揮人們避難時,就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問題,可謂是經驗豐富,自然也遇到過在同一艘避難的船上,平民和貴族因為互相看彼此的穿着不爽而引發矛盾的問題。
文锴贊同:“有道理。那我們這些正式軍人去了那裡,也不要拿出槍支武器,以免吓到村民。”
文锴的手下們都沒有意見。
見狀,之前反對方徹的那人頓時就不吭聲了。
運輸飛船越接近格霖村,天就越黑。
舷窗外,烏雲幾乎遮住了整片天空,明明是白日,卻黑得宛如深夜一般。狂風呼嘯、大雨滂沱,雷電如遊龍般亂舞,看得人觸目驚心。
那景象令王燦鋒不禁感慨:“我嘞個黑雲壓城啊……”
運輸飛船來到了格霖村,降落在村子前方的不遠處。
這座村莊仿佛是與星際社會脫軌的舊時代殘影,看不到一絲現代化的痕迹。村民們住的還是土坯房,房子的結構松垮扭曲,由茅草和瓦礫堆砌起來的屋頂形狀千奇百怪,就像是造物主創造那些如藝術品般的自然奇觀時削下來的邊角料。整個房子看起來岌岌可危,似乎隻要走過去輕輕踹上一腳,就能讓它瞬間土崩瓦解。
土坯房的窗也不是玻璃窗,而是用紙糊的。在近些天極端惡劣的天氣的拷打下,那些紙窗全都被雨水給浸濕浸爛,融化成了一坨坨漿糊,軟趴趴地黏在窗框上,仿佛蠕蟲般令人作嘔。
村莊沒有修路,腳下全是黃土。而現在,這片土地已被接連的暴雨泡得泥濘不堪,好似一片沼澤地,給人一種隻要踩到上邊就會陷下去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