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輝一進門，看見衛城正在打掃衛生。衛城擡頭叫了他一聲，陳德輝點點頭，随口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在住院嗎？”

衛城笑了笑，語氣平靜：“沒事就回來了。”

陳德輝“哦”了一聲：“地已經掃幹淨了，準備吃飯吧。”

廚房裡的衛淑慧遠遠聽見他的話，立刻甩下手裡的廚具，一臉怨氣地走出來，沖着陳德輝大聲嚷道：“回家了也不知道說一聲，啞巴了啊！你倒好，在外面裝潇灑，打臉充胖子，實際上又賺不了幾個錢！那麼點錢養我們都成問題了，還有空去可憐别人？我成天累死累活的，精打細算過日子，就是想我們的生活好一點，哪想到頭來卻讨不到一聲好的！”

陳德輝被說得面紅耳赤，他看了一眼低着頭的衛城，硬着頭皮辯解：“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而且那都是應酬，推脫不了的。那關系要是處好了，沒準我就能升職了，你也不用再這麼辛苦了不是？”

“衛城是你親侄子，又不是什麼外人，長輩關心後輩很正常啊！自打他來我們家，你不是輕松很多了？你也不用這麼針對他吧。”

衛淑慧一聽更加生氣了，聲音提高了八度：“錢是花出去了，可你現在還不是個小職員！到底什麼時候升啊？這個借口你都說了幾年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了！還有，你也不想想我們家夏瑤，她是學藝術的，基礎條件那麼好，以後憑她的外表完全可以嫁個好人家，改變命運！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這個當父親如果不努力賺錢，怎麼供她出頭？”

“至于你說我針對衛城？笑話！我弟死了，他媽又不管他，我們家養這麼個大活人不要錢的啊？白吃白喝的，還得送他讀書，讓他做點事情怎麼了？又沒要了他的命！”

陳德輝還想說什麼：“你弟妹不是……”

衛淑慧厲聲打斷他：“閉嘴！”

她轉頭将怒火指向衛城：“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你要是不滿就對我直說，和你姑父打小報告算什麼意思？”

衛城握着掃帚的手緊了緊，沒有解釋。姑姑認定的事，他說得再多，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你還杵在這幹什麼？剛剛沒聽見你姑父叫你去吃飯了！還不趕緊給我端菜去，在這看笑話嗎？你要好好感謝你姑父，他啊，處處為你着想，在他眼裡我就是虐待你的壞人，他才是好人。他成了你的親姑父，我是假的了！”

陳德輝覺得在小輩面前丢了面子，又說不過妻子，隻能黑着臉道：“……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說完，他轉身回了房間。

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很響，像一道驚雷。

衛淑慧蒼老的臉上浮起一股怒意與悲哀。這個沒出息的男人，當初她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他！那時看他老實，雖其貌不揚，但人體貼能幹，就放棄了另一個家世更好的追求者。事實證明，老實的人也會裝模作樣。

衛城欲言又止：“姑姑你……”

衛淑慧冷臉盯着他：“得了，我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來同情我。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是吧？還不趕緊做事。”

衛城醞釀在心底的話憋了回去。他沉默地将掃帚放回院子邊上，然後去廚房洗了洗手，開始端菜。

這場晚飯所有人都吃得索然無味，除了陳夏瑤。

在她看來，大家和以往一樣，而且她也沒時間觀察，心不在焉地吃完就跑回房間了。陳德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衛淑慧去和女兒傳授經驗。

而衛城彎着腰在擦桌子、洗碗、拖地。等他收拾好殘局，已經過了将近一個小時。

他擦了擦額頭的虛汗，隻感覺渾身無力，腰間酸痛不已。

“姑父，我先回房了。”他小聲對陳德輝說。

陳德輝頭也不回地應了句。

衛城轉身扶着牆走着，好不容易打開房間，随後就抵着房門慢慢滑落下去。

衛城的房間是由雜物房改造的，整個房間除了一張一米六的單人床，别無其他。所有的衣物都用透明袋子包裹着，裝在一個紙箱裡。還好他的衣服比較少，每個季節隻要有換洗的就可以了。

衛城坐在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蓋，出神地望着空中。這個暑假過完，再過一個寒假，他就要成為高中生了。在那之前，他不知道姑姑會不會讓他接着讀書。

最近一直聽姑姑說家裡沒錢，夏瑤都少上了幾節鋼琴課。如果姑姑提出來……

衛城想到學校裡的事，難受地把頭埋進膝蓋裡。或許他不讀也好，這樣對大家都好。

閉上眼睛，大腦放空了一會兒，衛城起身準備上床休息。視線不經意經過木桌上的手機，冷不丁想起什麼。

對了，微信！

他連忙過去拿起手機打開，看見通訊錄上新朋友那有個紅點，心髒猛然跳動了幾下。

[XFX]：向峰行。

[Stare]：你好，我是蔣明希。

衛城手指顫抖地點了同意。他看着好友列表裡躺着的兩個微信号，如同抱着珍寶般将手機緊緊抱在懷裡。他終于有朋友了，還有兩個！

高興之餘，他忽然想起這隻是他單方面的把他們當朋友，向峰行和蔣明希卻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