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陳應闌最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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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馬車停在甘州營外,漠北府軍正焦急準備着糧草和衣物。甘州營内,梅樹枯落,四下衰敗,小官忙得找不着西。
陳自寒在甘州營外,靜靜地等待着陳應闌。
心裡倒是泛起潮落。如果去了晏都,陳應闌……不……是謝忱。謝忱再回甘州營就很難了,畢竟宮廷内牆很高,踮起腳,站在屋檐上都望不到頭,一片金磚玉瓦,一片紅牆綠柳,謝忱站在那裡,就是逆着人群走的。
陳應闌待在屋内,整理起行裝。小官又給他塞了幾件衣服和食糧,說是路上餓了可以填充肚子,又安排幾位廚房的人跟着他。
“不用了。”陳應闌謝過小官,道,“真的不用了,漠北府軍後勤補給很足,你們這些食量,留給剩下的影衛吧。”
小官硬塞給他一個燒餅,熱乎乎的,還冒着白氣,紙袋糊上一層油。陳應闌擺擺手,示意“真的不用了”,但小官卻對陳應闌笑道:“大人,此行路遠,晏都城很大,你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我給你一些食糧,廚房還做了些東西,你且帶着。”
陳應闌終究還是接過,臨行前留了一封信,遞到了小官手中,讓他轉交給打更人——沈木衾。
沈念聞閣下,展信佳。
眼下晏都要舉行狩獵儀式,陳某人赴邀前往晏都幾日。這幾日,甘州營大雪紛飛,子時風涼,注意身體,切莫強撐。
最後,勿念。
天順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
陳驚澤
轉交給小官,便和他人打了聲招呼,就推開甘州營大門,映入眼簾的是陳自寒撐着一把傘,傘帽上被白雪沾染,他一人常服素裹,恰如圈中野鶴。兩人互相看了許久,最終陳自寒道:“謝忱。”
随後,陳應闌搭着陳自寒的臂膀上了馬車。待物品收拾齊全,人數清點完成,馬車行人軍隊便浩浩湯湯地出發了。甘州到晏都的路說長不長,說近不近,雪天路滑,車輛行駛都十分小心翼翼。
陳應闌坐在窗邊,撩開車簾,看着被皚皚白雪覆蓋着的遠山枯木,這雪下個沒完沒了,車輛走走停停,沒幾個鐘頭便停下來清理車前的積雪。走到正午,太陽才穿透雲層,來到第一個驿站。
“我去給你買完湯面,充當午飯如何?”陳自寒問道。
“我早上還剩下半塊燒餅,我自己一個人吃了就好。”陳應闌道。
陳自寒沒說什麼,兀自下了車,去驿站交接了幾個鐘頭,而後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來到車内,放到陳應闌手中。
陳自寒道:“今年格外冷,五年前的晏都一戰對北明的重創很大,不是一時半會能緩過來的。時日大雪,糧食收成也不好,漠北南疆的百姓現在都吃不飽飯。我讓父親給他們發了漠北都護府内所存的糧草和銅錢,能撐幾日是幾日,來年就是開春了。”
“父親?”陳應闌問道。
“陳從連,字遠之。”陳自寒道,“不知道謝忱是否認識,知曉一二?”
怎麼會不知曉呢?
天下有雙壁,便有雙将。烽火流沙陳從連,飛鴻引風錢宣和。陳從連早年帶領漠北都護府攻打厥缁,立下累累戰功,現在年歲已晚,終年不計累月堅守着漠北前線,鎮守四方厥缁,護北明八方安甯。
錢宣和乃是南疆一帶,擅長海戰。但陳應闌并不是很了解,面對錢宣和,隻知道這麼多,剩下的隻字不提。
“知曉。”陳應闌道,“陳應闌和沈木衾合稱天下雙壁,但時運不濟,雙壁紛紛跌落,一死一活;陳從連和錢宣和合稱天下雙将,陳從連目前在漠北乃至整個北明朝廷都頗有名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一名猛将,至于錢宣和,目前便沒了音訊。”
陳自寒伸了個懶腰,道:“我這一生沒什麼,打算就這麼樣子過。我是繼承祖業,内裡豐厚,無所不怕。”
陳應闌:“……”
他再次想到沈木衾,不知道那封臨行前匆匆忙忙寫的信,沈木衾是否收到。打更人晚上蟄伏,晨日休憩,作息颠倒,隻求小官能速速送去。
突然間,疾馳的馬車停下來,不像是以往遇到驿站慢慢悠悠地停下,而是飛速地停下。未等兩人反應過來,一把腰身短小的刀橫插進車内。
兩人對視一眼,陳應闌撩開車簾,從車窗跳下去,陳自寒握住斷風,飛出車内。
眼前一堆身着錦衣華服,手握繡春刀的人。
那些人握着繡春刀朝着兩人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