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江承瑾不能娶她這事,秋蘿心中多少是有些預料的。
因此當這事發生時,她說不上多難受,可心中到底有幾分失落
好在這份失落并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她就見到了自己的未婚夫江二公子江承安。
那一天風和日麗,秋蘿帶着婢女出門,兩人相約見面的地點,是長安聞名的賞春勝地愚園。
她平時怕麻煩,總愛穿些老氣橫秋的深色衣服,那一天為了去見自己的未婚夫,特意換上一條粉白色襦裙,裙上還繡了許多精緻小碎花。
江二公子乃妾室所出,論身份要比他那個正妻所生的哥哥差了許多。
但江家家風開明,并不太講究這些,因此兄弟二人一向感情極好,可以說是兄友弟恭。
他的母親生得一副好皮囊,二公子承襲了其母的優點,容色極佳。
氣質上是要比大公子遜色一些,但光看長相,反而更勝一籌。
不過他自小貪圖享樂,不好詩書,不然長安城中又能多出一位才貌雙絕的郎君。
雖說不學無術,可他為人并不壞,甚至可以說,心腸還很軟。
對于秋蘿這個忽然被塞給自己的姑娘,也沒有絲毫不耐煩。
愚園中有一座假山可登高遠眺,山上還有一座涼亭。
秋蘿提着裙裾走過春日百花,越過共同出遊的男男女女,走到了假山底下。而婢女則在不遠處等候。
這時候,她察覺一道好奇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擡頭,對上了一雙如桃花般脈脈含情的眼睛。
秋蘿的心跳頓時慢了一拍,隻見一位風流俊秀的少年郎斜倚在欄杆上,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的耳根不由發紅,放緩了腳下的步子,慢騰騰地往上挪去。
“阿蘿,快過來!”
明明隻是第一次見面,那位公子卻親昵而熟稔地呼喚着她,仿佛早已在心裡接受了她。
秋蘿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
這聲音好似永遠不會停止,直跳到地老天荒。
江二公子看着底下那個姑娘,嘴角浮上濃烈的笑意。
出門前心中那一絲隐約的抗拒,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早已消逝無蹤。
他曾見過一副月下折桂圖。
春日的夜晚花月相映,桂樹下的少女安甯靜谧,似月光又似月桂般美好。
那位陳姓小姐從春日繁花中走來,卻無端讓他聯想起畫中秋夜的情景。
她像是從畫中走出,周身有一種歲月祥和悠遠的味道。
身處同一座假山,兩人一個在山上,一個在山下。
隻差一條短短的山道,便即将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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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後,秋蘿腦子裡亂亂的,已記不清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
大抵是很愉快的,因為在無人的角落,她發現自己唇角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
而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
那位公子還送了她一根白玉簪,簪上有同色的精緻玉蘭花。
深夜時分,秋蘿在被窩裡輕撫着這根玉簪,十分愛惜的樣子。
見面時的情景又一次浮現。
當他忽然從懷中掏出這份禮物時,秋蘿有些倉皇失措,她沒有料想到這種可能,因而并未準備回禮。
二公子卻托着下巴看着他,十分愉快的樣子。
“沒關系的,阿蘿,我想看看你戴上它的樣子。”
他的話一遍遍在她腦海中回蕩,秋蘿是帶着笑意入夢的。
因為這段姻緣,秋蘿在家中的境遇也改善了許多。
長安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初來乍到時,陳老爺與陳夫人買下的這座宅邸規模并不大。
最初,這對夫妻為兩個女兒準備了兩處獨立的小小院落,并打算等以後賺到更多的錢财後,再搬遷到更大的宅子裡。
随着陳思逸的出生,還有陳夫人對他喜愛程度的逐漸加深,秋蘿的院子被挪給了他,兩姐妹擠在一處。
秋嫣嘟起了嘴,十分不高興,覺得這個讨人嫌的姐姐侵占了自己的居所。
陳夫人看不到的時候,她總是偷偷往秋蘿的被子還有衣物裡,丢一些蚱蜢之類的東西。
看對方被吓得臉色蒼白,秋嫣隻覺心中十分解氣。
陳夫人知道後,會闆着臉不痛不癢地訓斥她兩句,可在小女兒的撒嬌聲中,又不由心軟。
算了,反正隻是小孩子玩鬧,不是什麼大事。她心中是這樣想的。
向陽的那間屋子給了秋嫣,背陰的那間分給了秋蘿。
後來陳家的财富累積的越來越多,可這對夫妻在此地住慣了,且他們的産業大半分布于此處,換個地方總覺得麻煩,搬家的事就從未再提起。
直到陳思逸屢屢被附近的孩子用小石子砸得頭破血流,陳夫人和陳老爺立刻怒了。
這也太沒教養了!先是秋蘿的手被咬傷,那也就算了,可現在竟連思逸也被砸成這樣?
這一帶到底是何時來了這麼多沒教養的野孩子?動辄便出手傷人!實在可恨可惡!
陳夫人怎麼也查不出結果,隻好遷怒于秋蘿,覺得是她軟弱可欺,導緻附近的孩子對他們家形成了不好的印象。
這一對夫妻再次生出搬家的念頭。
不過後來再沒有人找過思逸的麻煩,搬家的事又一次被擱置了下來。
秋蘿在那間狹窄的小屋裡住了很多年,因而她記憶裡的家,總帶着一種陰暗潮濕還有蟲子的味道。
這樣的家真的是家嗎?她說不上來。
隻知道連這附近的孩子都格外兇蠻,令人畏懼。
可是現在秋蘿即将成為江夫人了,前者可以住在這樣的暗室,後者卻不行。
恰巧隔壁那戶人家要搬遷,陳夫人大手一揮,果斷斥重金買下了他們的宅子,随後将兩邊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