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處理南诏國的幾次叛亂中,江承瑾顯露出不凡的才能。
劍南道的任期未滿,長安的調令已随着飛馳的駿馬而至。
紫宸殿中,聖人看似随意地詢問邊關風物。
江承瑾皆恭敬作答。
他自小飽覽群書,才學不凡,年輕時的虛浮已徹底被邊關風霜洗去,顯露出璞玉的本質。
聖人本欲循例嘉勉有功之臣,與他對談後,漸漸欣賞起這個年輕人。
又想起他那個英年早逝的父親,惋惜之下,倒是對他多了幾分垂青之意。
江承瑾就這樣在朝堂初步顯露了鋒芒,而此前一蹶不振的江家,眼見着又有複起之勢。
從大明宮歸來後,這位大人用最快的速度贖回了崇仁坊的宅子,之後又去敬業坊中将弟弟一家接回。
而此時,有關秋蘿的謠言已經越傳越離譜。
衆人都說,她之所以和江承安和離,是因為被一個小白臉迷了心竅。
為了養活那個無恥之徒,她在西市抛頭露臉賣豆腐,那個小白臉則格外可惡,整天遊手好閑,以敲詐勒索為生。
聽完這些,江承瑾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他沒法相信,那個初見時溫婉柔美的姑娘,竟堕落至此。
回長安的第二日,他素衣白裳,孤身來到了長壽坊中。
聽人說秋蘿就住在此處。
還沒找到秋蘿,倒是先見到了一位貌美至極的少女。
那少女正被無賴糾纏,江承瑾看不過去,本打算出手相助,誰知少女身後湧現出一堆惡霸。
“敢對我們老大起歪心思,活膩了吧?”
“你這不長眼的狗賊,小心爺爺們扒了你的皮!還不把錢交出來贖罪!”
“再磨磨唧唧的,打斷你的狗腿……”
那無賴已被一堆人摁倒在地,拳打腳踢。
少女則坐在一堆被壘高的厚實麻袋上,極為不雅地翹着二郎腿,嘴裡還叼着一根草,神情嚣張至極。
江承瑾仔細去看,發現這人哪裡是什麼少女,分明是一位男扮女裝、性情詭詐的少年郎。
更不妙的是,這張臉眉眼之間與那位大人有幾分相似。
想起多年前隔着似有若無的輕紗,他無奈跪伏于那人腳下,苦苦為江家衆人求饒,對方卻隻是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很快,身後有一雙白膩的手攀上了他的肩,一個女子輕佻地說道:“阿瑾,你是叫阿瑾吧,長得真是俊呐,本公主身邊正缺你這樣的人才……”
“大人,不如就把這少年贈給本宮吧……”
想到往事,江承瑾一陣顫抖,心中發冷。
一道輕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數年不見,江承瑾卻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了她的聲音。
“ 慕甯,快回家,我餓了!”
是秋蘿。
這時那少年從那堆麻袋上一躍而下。
他一改那副兇狠霸道的樣子,臉上浮現起乖巧的神色,喜滋滋地跑到了秋蘿的面前,“來了,小蘿 ,今天想吃什麼?”
原來,這個叫慕甯的,就是流言裡那個騙走秋蘿的小白臉。
秋蘿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臉,一臉關切道,“累了吧?休息會我們再去買菜。”
少年拿臉蹭了蹭她的手心,“小蘿再幫我擦擦,我就不累了。”
江承瑾聽到了秋蘿帶着笑意的聲音,她又和那少年說了些什麼,臉上是滿滿的寵溺與包容。
此時夕陽西下,江承瑾的影子倒映在地面,被拉的很長很長。
他想起了當年從陳家告别時的情景,還有後來或病逝、或與人私奔的三位未婚妻。
江大人轉頭就走。
~
慕甯揮揮手,讓新收的那幫手下各回各家,随後便拉着秋蘿在閉市前去采購今晚的食材。
這幾個月,他們靠賣豆腐賺了點錢,卻遠遠覆蓋不了生活成本。
想起捉住最初幾個無賴的經曆,慕甯靈機一動,穿上了女裝。
出去溜達一圈,他成功釣到了幾個惡霸,将他們打了個半死後,順理成章拿走了他們所有的錢。
在秋蘿震驚的目光中,慕甯手下被逼從良的無賴越來越多。而他本人則榮升為這一片區域新的惡霸頭子,令長壽坊以及西市附近的遊手好閑之徒聞之色變!
白天,惡霸們要苦哈哈地給秋蘿當苦力。晚上,還要被慕甯強迫去附近捕捉美貌溫順的野貓,以博秋蘿一笑。
稍有不從,等着他們的就是一頓慘無人道的毒打!
逆天!這都是什麼人啊!
前惡霸們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紛紛痛哭流涕。
幹活偷個懶要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這也就算了,捉回來的貓不夠好看也要被毒打,怎麼會有這麼歹毒又奇葩的理由?
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理由?
早晨,看着他們邊幹活邊流淚的樣子,秋蘿同情不已。
但是看着新來的一隻隻小貓睜着大大的眼睛,可愛極了的樣子,她摸了幾把,惡霸們的不幸就都被抛在腦後了。
人與人的悲歡實在不能相通。
後來,當無賴們幹完活,秋蘿遞給他們每人一串銅錢的時候,他們簡直感動到快要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