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死死扒在門上,看着是那麼蒼白,毫無血色,長長的指甲卻塗成了濃重的黑色,令人不适。
秋蘿的視線無法從那幾根手指上移開。
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就是很怪很怪。
緊接着,那隻手緩緩地伸出,露出了完整的手背。
上面繪着黑紅交錯的紋路,古樸而神秘,并非本土的産物,它透着一股異域的味道。
那紋路還在向衣服下的手臂延展,似要蔓延到肢體深處。
驚懼之下,秋蘿也開始拼命扯動鎖鍊。
門又被打開了一點,門内透出半張女子絕美的臉,秋蘿甚至看到了她嘴角微微扯起的弧度。
她也和那張面具一樣,在詭異地微笑着。
也許是因為沒有真情實感,也許是因為别的,這笑容并不會讓人覺得愉悅,它是空洞的。
如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門緩緩地打開,當那個女子從門内走出時,衆人終于看清了她的全貌。
她頭戴繁花金冠,身着黑紅色華服,渾身飾以雕工細緻的金玉奇石,乍眼看去雍容華貴。
而金冠之下,那張臉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額心處有一朵盛開的血色繁花,花中深藏的鬼面詭異地微笑。
鬼口中一條厚重的黑紅色豎線垂落下來,将她的臉龐一分為二,每邊皆是不同的風格。
左邊的臉高鼻深目、美豔動人,嘴角微微勾動;右邊的臉眉目精細、端方華貴,唇角抿成一條繃直的線。
兩張不同的臉孔被天衣無縫地拼湊在一起,形成了令人戰栗的美感,詭異難言。
這是她在噩夢深處見過的臉,當時那兩張臉一前一後貼着她。
其中的一張她終于認出,那是醉月閣的飛天舞姬思若的臉。
另一半的臉氣質雍容,一眼而知便是身份高貴的女子。
但胡姬思若的臉與她的貼在一起,竟毫不遜色。
恐懼之餘,秋蘿也對思若的身份多了些猜測。
她來自西域,自稱為平民之女,國中驚變後為遊俠所救,後來到長安。
後來秋蘿翻閱過無數記錄西域秘事的典籍,發現确有一國與思若描述的相似。
隻不過據書中記載,從上至下,其臣民盡皆死亡,唯有一位年幼的公主僥幸逃脫,後不知所蹤。
如果思若的身份是她猜想的那樣,那麼另外半張臉……
秋蘿無法想象,到底是何等的狂徒才能如此行事?
這背後的勢力形成了一股濃重的陰影,蔓延在長安的上空,令人無法喘息。
環佩叮當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隻見那女子僵硬地走向了最近的人。
那人因被拴着,無力逃跑,被吓呆在原地,瑟瑟發抖。
女子緩緩地彎下腰,伸出了右手,直直朝他的心口而去。
秋蘿總算明白,為何之前看見她的手指會感到那樣怪異。
雙手、雙腳、身軀、兩半頭顱,她原以為這詭異的女子最多由人體七部分組成。
但當她伸出手,秋蘿分明看到,那雙手上細細碎碎又詭異難言的紋路。
那紋并非僅僅是為了美感或儀式,而是以特殊材質制成,具有縫合黏連之用。
秋蘿已無法想象,這女子看似一個人,實則到底由多少人拼湊而成……
那雙詭異的手破開皮肉與胸腔,一聲滲人的慘叫後,成功掏出了被鎖之人的心髒。
被剖心之人臉上露出極端恐懼的神情,失去心髒的殘軀不停抽搐。
對于一個普通人的死亡,那女子毫無觸動。
隻見她用兩隻不同的眼睛做出打量的樣子,而後把心緩緩往嘴邊送。
她真的在看嗎?還是出于人生前的習慣而做出這個動作?
秋蘿有些腿軟,她瑟縮着挪動身體,想要藏到樹後,卻因鎖住她的鍊條太短而無法實現。
血氣吸引了另一種生物。
隻見她慘白色的皮膚下,窸窸窣窣有一個個小點開始湧動。
是蠱蟲!
來自南疆的傳奇毒蠱!
它們紛紛往縫合處遊動,想要從中鑽出,觸及黑紅色紋路後,似觸及某種禁忌般,又飛快地退回了體内。
因心有不甘,它們便更為兇狠地驅動着女子的身軀。
秋蘿這才意識到,一隻隻蠱蟲組合在一起,竟離奇地産生了一種類似集體意識的東西。
之前她總以為那些屍人體内雖有萬千毒蠱,卻保留了瀕死時的意識,隻是神智被污染,變得似人非人。
現在才知道,情況比她想的還要令人驚駭……
江湖中竟有如此邪物?!
她面無表情地大口大口享用着美味,待食盡手中的生命精華後,又緩慢地湊近那殘餘的軀體。
活着目睹這一幕的人如瀕臨死亡的豬羊般,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明知徒勞,他們還是瘋狂扯動脖子上的鎖鍊,試圖逃離。
終于,那女子來到了第二人面前。
對方被吓呆了,下身一片潮濕,黃色的水漬漫開。
女子在她身前停留了片刻,不再靠近。
正當他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時,對方直接一揮手,黑而長的指甲化開了他的腦門。
秋蘿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自己驚叫出聲。
和他們一樣,她心中恐懼又絕望,卻仍未放棄一絲一毫逃生的希望。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左右張望,隻見四壁指尖,在那些為亡者準備的精緻小房子後,牆上繪有一幅幅壁畫。
那女子仍在繼續,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
秋蘿心中着急,飛快地瞄着那些畫。
有一些因為年代太過久遠,牆面剝落,已看不清内容。
唯餘東邊那一組還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