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希攏緊長袍。
裡面,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在蠕動。
是渡鴉。
從瑟希打敗異神、等待湖水消退那個時候起,渡鴉就悄悄鑽了進來。
凱蘭看見倒無所謂,她一向不幹涉自己和維亞特的往來。但是,快進深水城了,瑟希不想讓别人看見毛毛。
她不想多生事端。
法師印記受損,現在毛毛是她和維亞特唯一的溝通橋梁。想到這,她閉上雙眼,又捂緊了一點長袍。
睡意漸漸襲來,她很樂意睡一會,到深水城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
她希望用睡意忘卻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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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包很快被消化完了,那些令人作嘔的牛肉土豆塊,還來不及引起胃部反應就迅速被分解,消化,進入腸道。
馬車搖搖晃晃,她們到達了深水城堡。
果然,有一隊士兵已經等在門口。
他們準備出發,去收殓無主之地死去的偵察兵和10号馬屍體。他們準備了很多闆車,将亂葬崗的屍骨重新安葬,罪犯屍體集中掩埋。
臨近黃昏。
深水城下了一整天的雨。
整個空間都被一股陰郁的氛圍籠罩,事情解決了,但不夠圓滿。每個士兵神色戚戚,為死去的同伴哀悼。
但這對瑟希沒太大影響。
她的饑餓蓋過了一切憐憫的情緒,幾乎是一下車,她就直奔大廳,直奔正餐區。
提前打過招呼,這裡果然上了很多肉排。
10盎司的帶骨牛排,豬扒,還有雞腿。
不夠。
一大桶牛羊奶,配上幹面包和成堆的乳酪。
不夠。
最後,是和洋蔥一起烤制的羊排。
它火候剛剛好,表面有一層黃褐色的焦層。一口下去,汁水充沛。顯然,廚師事先用酸性莓果腌過了,肉很軟爛,沒有膻味。
一盤,兩盤,三盤......
也許是戰鬥勞累,也許是積攢已久的食欲終于爆發,瑟希的胃永無止境地填滿,空虛,再填滿。
直到一小時後。
她已經數不清吃了多少盤子,又讓侍者清空了多少次桌面,她才稍稍放慢下來。她的饑餓感得到暫時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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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瑟希終于能騰出腦袋,好好想想發生的事。
她手中的死亡尖刺沉甸甸的,可能是錯覺,她覺得它比以往更重。
瑟希心裡很清楚,毒液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又重新回來。這前後的轉變,隻有一個變量起了作用——吸食血液,汲取生命。
她隐隐懷疑,死亡尖刺可以繼承敵人能力,但是有一個條件——
這項能力不能被無限使用,需要“充能”。
它的能量來源就是新死去的生命。
就像今天,瑟希的毒液功能失效。但在她砍殺異神、汲取生命之後,毒液又重新回到釘錘之中,它深綠,腐臭,能消解一切有生命或無生命的實體。
她覺得有點惡心。
這就意味着一件事實:以後,瑟希想要長久地使用這項能力,就必須繼續殺戮。
殺戮,對她而言就像電池,沒有它就無法運轉。
瑟希深吸了一口氣。
她看向正餐區,這裡暖光融融,深水城堡從來不缺照明。就這麼一間大廳,足足用了幾百隻高級蠟燭,它們無煙,光線充足,并且會随着照明散發出暖香。
在這金黃色的光芒中,有太多和她一樣的人。
吟遊詩人,冒險者,商人......
這些人職業各異,身份各異,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居無定所。
他們是這個世界的遊民,從一個城市換到另一個城市,現在共聚一堂。看來,伯爵利因正如傳言中所說,是個重視人才、極其好客的主人。
這些居無定所的人們,在此處有了歸屬感。
但就算現在,瑟希依然無法融入他們。
這些人再漂泊,也總有一個家。無論是深水城,還是安菲爾,還是遙遠北方的某個城鎮,有了家鄉就有了底氣,但她沒有。
而且這些人總有一天會回家。這裡可沒有一個老人,沒有。
就算種族不同,最大年紀的矮人折合人類年齡也不過48歲。遊蕩者是隻屬于年輕人的名号,一旦老去,他們就會退隐家鄉,安享晚年。
可她呢?
瑟希諷刺地笑了。她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攻擊的理由都無比離奇——她為了殺人而殺人。如果不殺人,她連武器都無法使用。
一陣情緒湧來。
她壓制住自己,喝下滿滿一杯葡萄酒。
短暫的微醺能讓她不要過度思考。停止,她對自己說,過度思考有害健康。
享受當下吧,這酒的味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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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
瑟希溜出正廳,從後門走到一片空曠的草地。
酒精其實是個好東西,她想,如果能适度使用的話。
就在剛剛,在連續喝下幾杯酒後,她終于達到了想要的微醺狀态。那些嘈雜的多餘的聲音都遠去了,隻剩平靜,幾乎空白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