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忽然一動。
“是啊。”謝微今輕笑,語氣也很輕緩,“是好事。不然,我就遇不見如今的燕道長了。”
“師父言我活不過二十,其實也有其他的原因。”燕見衡繼續道。
燕見衡無父無母,是在一個漫漫大雪天被師父撿回來的,顯些被凍死,哪怕後來被救了回來,體溫卻也同常人不同。
更加令青郢覺得詫異的是,這位天生體溫不似常人的孩子,是天生的陽生之體。
冷熱沖撞,幼小的孩子是無法承受。
也就是說,這孩子,注定活不長久。
青郢當年也打算找個地方落腳,修個小道觀。
好巧不巧,他正是在自己選中的位置那兒撿的孩子。
這孩子就像天生給他做大徒弟的。青郢那時這樣想。
于是,青郢封印了燕見衡的體質,緩慢地過了好些年。
直到燕見衡十二歲年,他第一次發作。
冷熱之勢,難以控制。
青郢便知道,自己從第一次見到燕見衡命數時,看見的,壽命有缺,命不過二十,即将應驗在燕見衡身上。
他為這孩子可惜。
他再怎麼封印,也無濟于事。這自他降生起帶來的冷熱體質反複淬煉他的心智與身體。
燕見衡一直比别的孩子來的成熟一些。
青郢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才是被包容的那個人。
“所以,燕道長活過了二十。”謝微今安靜聽着燕見衡講的那些事。
“這很好。”謝微今勾唇。
“所以燕道長這些年來,這麼貧困,是因為藥材的緣故?”謝微今忽地問。
那日謝微今在春令坊買的東西,謝微今隻能聞出來,是草藥香。
如今想來,正是為了燕見衡本身的身體。
如今再怎麼活過了二十,但是體質卻也仍未改變。
這麼些年的痛苦,依舊。
或許燕見衡的一生,便是如此。
謝微今垂眸,明明他依舊笑着,燕見衡卻能感覺到,不一樣了。
笑意在皮肉,不在其心。
劫難。
謝微今在心底默念着這兩個字。
這仿佛就是伴随燕見衡一生的劫難,但是燕見衡并未表現出苦痛來。
謝微今恍然出神地想着一些東西。
忽然間,他感覺到眉心一熱。
燕見衡不知何時擡起一隻手
他道:“微今,莫皺眉。”
謝微今恍然,他遲疑地伸出手來。
他竟是皺眉了嗎?
他抓住了燕見衡的手,蓦地輕笑,眸光流轉,笑意吟吟。
“好啊。”他答應。
*
玉淮不止來了兩位客人。
還有許許多多回家之人。
奚逢安和薛鄰不過恰巧正是其中二人而已。
奚逢安回到王府中,換了一身打扮。
和在縣城時候的打扮不同,在玉淮,他打扮的明顯華麗了許多。
就連表情也冷漠許多。
就像是在玉淮這座城池裡,所有的情緒隻能掩蓋在冷漠的面具之下。
“二皇兄應該進宮了才是。”奚逢安低聲呢喃。
他側身,問:“你覺得我現在應該進宮去嗎?”
薛鄰沉默片刻,回答:“殿下覺得該去就去。”
奚逢安對于這個答案并不算滿意,卻也沒再說一些其他的。
“嗯,我明白了。”奚逢安說。
片刻後,薛鄰見着奚逢安再也沒有多餘的吩咐,他的身影再次隐匿在陰影中。
從前他是玉淮薛家的少年郎,如今,他隻是皇子奚逢安的護衛。
多餘的決定,由不得他來做。
奚逢安瞧着薛鄰隐匿的地方,薄唇輕輕抿着。
一言不發。
未曾等待多久,奚逢安跨出王府的大門,走進了深宮之中。
此時已經是下午,當今天子似倦了,在他的宮殿中,二皇子奚天華朝着皇帝行禮,交代起來這一趟行程。
當然,其中少了不“很少的”美化。
天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慈愛非常:“老二你這些日子奔波也累了吧,不如下去休息休息。”
正當奚天華志滿意得快要順着這話離開時候,正有人通禀:“陛下,四王爺求見陛下。”
皇帝臉上的笑容依舊,看似對奚逢安的到來并不算太在意。
“啊,小四回來了,讓他回來給朕看看瘦沒瘦。”不過通過這話的語氣,還是能看出皇帝對待奚逢安明顯比奚天華更親近。
奚天華笑意一沉。
然而,在天子面前,奚天華甚至沒敢有别的多餘情緒外漏。
很快,奚逢安走了進來,瞧着一邊的奚天華,目不斜視,朝着皇帝行禮。
皇帝親自将奚逢安拉起來,面上滿是父親的柔和慈愛。
奚逢安感覺到一股冷冷的目光,他看了一眼奚天華,勾唇笑道:“父皇,二皇兄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