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乃是雲鐵城大集之日，除了前來采買的外鄉人，城外的村人也會進城逛逛，整個雲鐵城更顯熱鬧。

身為雲鐵城第一鐵鋪的顧記往往門庭若市，人來人往……但此時的百姓卻駐足門口，探頭探腦的朝着不遠處看去。

他們的視線皆落在相對而立的兩人身上。

其中一人面容俊秀，身穿青色儒衫手持書卷，俨然一副讀書人的模樣。

對面則是灰衣短褂，手拿精緻小錘的俊美少年。

隻見書生輕輕開口，溫潤冷清的聲音十分好聽。

“顧小姐，自古以來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昨日的做法怕是不合規矩。”

看着曾和自己有過婚約的男子，顧青青的心中十分平靜。

“不合規矩的事情我做過不少，自然不怕再多一件。”

灰衣少年開口竟是清脆的少女之音，又看熱鬧的外鄉人立馬露出驚訝的神情。

“女的？”

而他身邊站的雲鐵城人，看也不看便跟着開口。

“那可是顧記的少掌櫃，顧師傅的獨生女。”

“她如何做這副打扮？這成何體統啊。”

但不等對方回答，近處便有挎着籃子的大娘開口說話。

“小顧掌櫃雖是女兒身，但那身打鐵手藝一點不比男子差，做男裝也是為了打鐵。”

“女子如何能打……”

“話說張家和顧家不是有婚約麼？”

“……聽張秀才的意思，似乎……”

“不會吧，顧小姐不惜福啊~”

面對周圍隐隐傳來的議論聲，顧青青面色不變，畢竟多年以來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語從未停止。

而張雲生雖然對周圍百姓的議論有所認同，但礙着自己的儒雅形象，并未将嫌棄之色流露在臉上。

隻是言語之間還是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頤指氣使。

“把東西收回去，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仿佛再勸說一個鬧脾氣的姑娘，高高在上的語氣卻讓顧青青感到十分好笑。

“張公子真是大度，但恕難從命。”

對方果斷的拒絕，讓張雲生在衆人面前頓覺臉熱，暗暗咬緊了腮幫子，努力維持着自覺儒雅的表情，心中暗暗想着。

果然是鐵匠之女，果真是無才無德！

隻見他甩了甩袖子，表現出一副潇灑模樣，口中跟着說道。

“顧小姐平日的作為我可以不管，但婚姻大事豈能兒戲，莫要讓長輩們為難才是。”

周圍人聽此言論，眼神中帶着探究看過來，隻當顧青青發了小性子，其中有幾個年輕姑娘，忍不住“小聲”嘀咕。

“張公子人長得好看，有禮有德，不愧是雲鐵城第一才子……”

“能嫁給張公子那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張雲生不自覺的挺直了後背，居高臨下般的看了過來，等待着對方臉上出現後悔和愧疚的神情。

但昨日聽到那番對話，此時再見他義正言辭的模樣，顧青青隻感覺虛僞至極，不自覺勾起一抹冷笑……

“張公子何等身份，莫要為我這身份低微的鐵匠之女耽誤了大事。”

她眼中的嘲諷讓張雲生心中一緊，下意識的出口反駁。

“這等言論莫要再說，以免壞了你我名聲。”

看着對方臉上露出些許緊張之色，顧青青臉上的笑容更盛。

“昨日，張公子和李公子一番話讓我醍醐灌頂，自知配不上雲鐵城第一才子，便索性退婚，也好成全……”

“顧青青！”

不等她将話說完，便被張雲生高聲打斷，此時他臉上高傲和儒雅盡數消失，眼神中浮現了一絲陰戾。

周圍百姓則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吓了一跳，好奇又疑惑的看了過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

“張秀才反應好大啊……”

不清楚昨日巷中的對話被聽見多少，但在衆目睽睽之下，張雲生很怕對方再說出其他，壞了自己經營多年的名聲。

看着顧青青一副淡然冷笑的模樣，他不由攥緊了手中的書卷，一番權衡之下沉聲開口。

“顧小姐真心想退婚的話，張某隻能成全。”

“不是你成全，是我顧青青不願嫁入你張家。”

是自己主動看不上對方，并不需要他張雲生允許或是拒絕。

赤裸裸的輕視和周圍人探究的目光，讓張雲生頓覺顔面掃地，但卻不敢再多說任何。

顧青青見他陰沉的模樣，則輕輕一笑，毫不留戀的扭頭進了顧記大門。

留在原地的張雲生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目光幽暗，在衆人小聲的議論中，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雲鐵城第一才子張雲生被顧記鐵匠獨女顧青青退婚之事，立馬傳遍小城。

雖不知其中緣由，但中多數人隻歎顧青青錯失良緣。

而轉身回到鐵匠鋪的顧青青，依舊如往常般站在爐火邊拿着錘子敲敲打打。

反倒是跟到她身後的國字臉大漢，黝黑的臉上帶着擔憂的神情，猶豫幾次才終于開口。

“青青……張公子年紀輕輕便中了秀才，是難得的才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聽到這話，顧青青并未頭回，依舊專注着手上的事情，爐膛中的火焰把她精緻的小臉映的紅彤彤。

“王叔無須多說，我與張雲生本就不是一路人，還是各走各的路，對他對我都是最好的。”

她并未将那日聽到話告知任何人，否則以她爹的性格，必然要親自沖去張家為女兒讨個說法。

身為顧記老人兒的王大石，是看着顧青青長大的，自然了解她的脾氣秉性。聽小姑娘說出這話，便也隻能在心中暗道可惜。

“要不再想想？”

見着顧青青笑着搖頭，他不由悠悠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鍛造間。

剛一出門，幾個老師傅立馬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