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又以齊王需靜養為由,不準他人前去探視齊王。
而這一月之間,嶽回皮肉上的傷也都愈合退痂,但卻依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傷痕。
李汝螢不知道皇後有沒有來看過嶽回,更不知道嶽回究竟知不知曉她是皇後的女兒。
期間她曾問過嶽回雙親的事,嶽回先是默然,而後緩緩道:“我自記事起便在袖招樓。聽袖招樓的娘子們講,我是被她們從河中撿起的。”
袖招樓。
是先前她曾與申鶴餘一塊去過的妓館。
李汝螢從前從未聽嶽回說起過嶽回從前的經曆。
李汝螢知道嶽回的夫君善用長刀,是一名俠客。也知道他與嶽回相守九年,事事以嶽回為先。
但李汝螢卻不知道,嶽回十三歲前,曾是天下聞名的朔安第一名妓。
“我記得,當初公主将我從那些人刀下救起,問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我的名字。當時乃至現下我都騙了公主。”
嶽回咳嗽着從床上坐起身,直視着李汝螢的眼眸。
“但如今公主又救我一回,我不想再隐瞞公主。”
她一字一句,“遇見公主之前,我名江清月。”
嶽回,月回。
竟是這樣。
嶽回仔細看着李汝螢的神色,在李汝螢臉上捕捉到了她預料之中的驚愕。
她歎了口氣,“我知道,我騙了公主。像我這樣的人本與公主無緣相識。所以我既是害怕曾經的不堪被公主知曉後公主會覺得羞憤,又怕……”
李汝螢将嶽回擁入懷中。她抱得很緊,幾乎要叫嶽回喘不上氣,隻能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李汝螢想叫她明白,她與她之間的友情是不會受這般世俗身份影響的。
“阿回,我不覺得你騙了我,至少你我結識以後,你都的的确确名叫嶽回。”
嶽回柔和地笑了。
“公主,你先松開我。”
李汝螢不肯:“不就是什麼公主與妓坊女子身份不對等之類的話麼,我不在乎這些。”她作勢要生氣,“你分明曲解我!”
嶽回卻搖了搖頭:“先前與公主不相識,如今我自然知道公主不是這樣的人。可我如今想說的,其實不隻是這些。”
李汝螢狐疑地将她松開:“那還有什麼?”
“怕公主羞憤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
她看了看門窗,聲音壓低了許多,“我怕若以曾經的名字再出現在朔安城中,會為自己招緻殺身之禍。”
李汝螢道:“為何?”
嶽回道:“公主可知當初那些人為何要追殺于我?”
李汝螢道:“我以為是你夫君惹了官司,他們是你的仇家。所以你才會與你夫君亡命天涯。”
嶽回搖頭,卷起左袖管,請李汝螢去看她的手臂内側。
她的手臂上是一道道蜿蜒又陷入皮肉的鞭痕。
眼看李汝螢的眼中酸澀再起,嶽回指了指那條條鞭痕下的那塊狀若蝴蝶的紅胎記。
“公主,你看這裡。”
李汝螢問:“這是他們用烙鐵烙的麼?”
嶽回哭笑不得:“這是我的胎記。”
李汝螢舒了口氣,卻更狐疑地看着她。
嶽回深吸一口氣,道:“十年前,我聽從鸨母之言去林府獻藝。入府後,我被人徑直帶去書房。
“書房中隻有一人,那人錦袍玉帶,自我入門後便開始打量我。我尚未從袋中取出琵琶,便見他忽拽過我的這隻手臂,死死不肯松手。
“那時我很怕,拼命想要掙脫他,卻見他隻是在打量着我手臂上的胎記。他看了許久,而那猝不及防的發笑令我頭皮發麻。
“而他随後卻說找到我了,他終于找到我了。我不知道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隻知道自那日起,我再也沒有回到袖招樓,他将我送去了一處遠離人煙的宅邸,派人每日對我悉心照料。
“我在那處宅院住了十五日,期間我曾問過他為何這般待我。我自幼習藝,日日都要練功,稍有差池便會得來打罵,為此我隻能拼命練,練到最好,練到天下皆知。
“我從沒想過我會有不需每日刻苦練習的日子,可在那裡,我卻恍惚覺着我與朔安好人家的女郎們沒有什麼分别。
“我想報答他,他卻說他不要我報答,那是他欠我的。那時我不懂他究竟欠了我什麼。他對我恍若慈父,給予我從未有過的溫情,該是我欠他才對。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下去,可是在第十六日時,府門外忽有人前來,說是他派人來接我。
“那人是常跟在他身側的管事,我沒有絲毫疑慮,便上了那駕車馬。
“可是自此以後,我卻再不能是江清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