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家的院子裡有一塊菜地，到了春天就自己買種子種些蔬菜，他向來将能省則省奉為人生準則。要了這麼些年飯也不知道錢都去哪了。

在院子東邊是裝廢品的棚子，西邊種着一顆棗樹，每年都結果，但觀飛絮不喜歡它，因為樹上結的棗沒幾個能吃，每次一咬開準會跟裡面的“住戶”來個臉對臉，這時候蟲子就會蠕動着跟他打招呼，他雖然不害怕，但看到了會膈應。

即使這樣，老乞丐也不舍得把它處理了，他總說留着當個景也挺好。

觀飛絮蹲在菜地邊上，手裡拿着個鏟子，在地上挖坑。

解千意就這麼看着他蹲在那挖了一個小時。

“找到啦！”

解千意好奇地低頭看過去，隻見觀飛絮面前一個深深的土坑，旁邊堆着挖出來的土。他用鏟子挖完，開始用手扒拉，接着兩根手指頭使力，從土坑裡拽出來長長一條東西。

“這是蚯蚓。”他提溜着給解千意看，還不老實，一甩一甩的，差點把泥崩他臉上。

去年，觀飛絮趁老頭不在家，把院子翻了個底朝天，左一個坑右一個洞，菜園子裡沒一處好地方，老乞丐回來就胖揍了他一頓，然後把他辛辛苦苦抓到的蚯蚓全都埋回去了。今天觀飛絮長了點記性，就挑院子邊的一小塊地方霍霍。

“你看它多可愛。”觀飛絮把蚯蚓拿到解千意眼前，好讓他看得更清楚，結果一不留神，蚯蚓直接飛了出去，好巧不巧直接飛到了解千意脖子上。

一個柔軟、濕滑、涼絲絲的東西忽乍然接觸到皮膚，解千意渾身汗毛都炸了，立馬站起來要把蚯蚓揪出來，結果就這一動，蚯蚓直接鑽到了衣服裡。

他越慌越找不到，急得臉都紅了。

觀飛絮看他着急的樣子，沒憋住笑出聲來：“哈哈哈，原來你害怕蚯蚓，它多可愛。”

解千意急得都要哭了，手止不住顫抖：“快把它拿出去！”

“你别動啦，我幫你把它找出來。”觀飛絮笑夠了，把他衣服掀開，一下子就在他肩膀上揪住了那條不老實的蚯蚓。

“這有什麼可怕的？”恕觀飛絮不能理解。

解千意驚魂未定，紅着眼看他。其實他也不是很害怕，但蚯蚓剛從地裡出來，渾身冰涼，軟乎乎，黏答答地粘到身上，本來沒害怕這一下子也害怕了。

觀飛絮意識到玩笑好像開大了：“别生氣啦，它沒有嘴不會咬人的。”他揪着蚯蚓兩邊展示給他看，證明自己沒說錯，它沒有嘴，不會咬人。

解千意小小的生氣了一下，但沒忍住看向他的手心。他這回看清了，剛才就是跟這東西來了個親密接觸，長得有點醜，一點都不可愛。他皺着眉毛，有點嫌棄。

蚯蚓身上的環帶凸出一塊，與其他地方不同，觀飛絮抓着蚯蚓在手裡反複揉捏，翻來覆去地研究，最後也沒得出這個東西究竟是幹什麼用的，他轉頭把蚯蚓遞給解千意：“你摸一下，是軟的。”

他分享欲旺盛的很，看到什麼好玩的總是想給别人也摸摸看看。

因為剛才的事，他有點不想碰，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來。

他小心搓了下蚯蚓的表皮，手感滑溜溜的，稍用大一點力好像能捏斷，不得不小心翼翼：“它有點像我的寵物，也這樣長長的。”

觀飛絮一聽瞬間來了興趣：“你的寵物？什麼樣啊？”

解千意想了想，兩隻手胳膊展開，比了個大概的長度：“長長的，黑色的，特别可愛，我叫他小黑，有機會我給你看。”

“好呀，”觀飛絮眼睛亮了亮，但又黯淡下來，“你回家了，我之後就見不到你了。”

解千意不像他，他是有家人的，不會一直留在這裡，如果被家人發現他不見了一定會非常着急。本來住得好好的，有一天早上，不知道老頭是良心發現了還是怎麼着，硬要把錢還給解千意，說要送他回去，但解千意不願意走，問他什麼也不答，要是強硬帶他走，他就像腳底生了根，似乎硬要在這待夠他買來的七天。

之後第二天晚上，老頭發現他不見了，在家裡找了很長時間，才發現人正都蹲在後院的牆角一動不動。當時晚上天冷還刮着涼飕飕的小北風，他穿得又少，見到這一副凄慘的場景，老頭終究心軟了，沒再趕他，繃着臉告訴他隻能待一周。

現在七天要到了，離别的日子在一天天接近。

一想到他這個剛認識的弟弟馬上要離開了，他心裡一陣難受，連早飯都沒有吃好。

“我不想回去，”解千意整張小臉繃緊了，半晌他擡起頭，把蚯蚓丢到一邊，伸出手比了個六：“那咱們拉鈎，我之後一定回來看你。”

觀飛絮立馬轉悲為喜：“嗯，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兩人大拇指按在一起，就當是立下契約了。

解千意搓搓手上的泥，現在他的手也變髒了。

觀飛絮想起什麼，起身跑進屋，在屋子牆角地下的書堆裡翻着什麼，不一會他手裡拿着個東西跑到解千意面前。

“看，”他攤開手，“這個給你。”

這個是他從老頭收的廢品堆裡找到的，黃燦燦一枚，不像平時花的一元鋼镚，他當時就感覺很新奇，一直寶貝得很，連老頭都沒告訴。現在他要把這個當作禮物送給弟弟。

“這個叫風花雪月，名字是不是很好聽。”他把東西遞給他，指着後面的圖案說，“這兩個小孩像不像咱們。”

這是枚圓形方孔的銅币，正面寫着“風花雪月”，有些磨損，年紀應該很大了，背面是八個小人的浮雕圖案，兩個一對抱在一起，像是在玩耍。

“這可是個古董。”他神秘兮兮的。

背面那兩個小人緊挨着，關系似乎很親密，就像他和他哥，解千意這樣想着點點頭，珍而重之地把銅币放到兜裡：“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眼。”

“嗯，這才像我弟弟。”

兩個小孩說好，離别的傷感沒一會就忘到一邊去了，之後該咋玩還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