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飛絮等了半晌沒聽到後續：“圖案怎麼了？”

解千意快速擡頭掃了他一眼，他正專心在一堆書中尋找，毫無察覺。

“沒什麼。”解千意馬上接道，“你有找到嗎？”

“沒有，”觀飛絮頹喪道，“竟然一個都沒有！”

小時候這是他的一大樂事，每次老乞丐收書回來，他都要第一時間“檢查”一番，發現了意外之喜能高興好久。

他将視線瞄到另一袋上，正猶豫着要不要翻出來，這時，老乞丐注意到棚子裡有動靜，過來一看，兩人現在正蹲在那不知道密謀什麼呢。

臭小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他危機意識頓起，都要形成條件反射了。

再仔細一看，好呀，原本被他碼得整整齊齊的書現在全倒騰出來了，七零八落堆在地上，連個落腳地方都沒有。

“這把你倆閑得！沒事幹給我掃雪去！”他把大掃帚扔給觀飛絮，指着屋子，對解千意道，“你去屋裡拿另一把。”

兩人得了吩咐正要溜之大吉，老乞丐揪住觀飛絮後脖領子：“把這收拾幹淨再去！”

東西弄出來容易再裝回去就難了，他表示抗議：“我好不容易來看你，你就讓我幹活！”

老乞丐不為所動：“我養你那麼些年，你給我幹活天經地義。自己幹出來的事指望誰給你擦屁股？給我趕緊收拾了！”

觀飛絮抓住漏洞，指着解千意反駁道：“你又沒養他，他不能幹活。”

“那就你一個人全幹了。”老乞丐撩起眼皮白了他一眼，拽着解千意道，“小子你跟我進屋呆着，他愛幹活，讓他幹。”

觀飛絮有點傻眼。

該死的！他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好吧好吧，解千意進屋也好，看他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别又給凍生病了。

解千意回頭見他一副欲哭無淚、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的樣子，心裡直樂。

直到他們背影消失，觀飛絮才回過神來，他手裡拎着大掃帚，周圍滿地狼藉，忽然刮過一陣風吹起地面的薄雪，撲簌簌糊了他滿臉。

莫名有些凄慘。

鬧了半天啥都沒找着，還給自己弄了一堆活幹。

他蹲下身苦兮兮收拾書。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小跑着過來，他擡頭看去——解千意正拎着掃帚。

“哥我幫你收拾。”他蹲下來，将書整理好堆在一起。

觀飛絮看他放在牆邊的掃帚，差點熱淚盈眶，“好兄弟”，這是打算跟自己一起掃雪呐。

不愧是一起不寫作業的交情。

沒一會，兩人收拾完書，開始掃院子裡的雪，實際上雪已經被老頭掃得差不多了，隻有院子後面一小塊地需要掃。

掃帚在觀飛絮手裡硬是掄出了金箍棒的氣勢，他甩開膀子沒一會就掃幹淨了。

下午兩人在院子裡堆雪人，隔壁張嬸來了，乍見了他們還沒認出來，仔細辨認了才看出來，她有些驚訝：“你回來了？”她早聽說觀飛絮被人領養走了，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再見到。旁邊的那個她沒什麼印象了，隻當是附近的小孩。

他們打招呼，觀飛絮點點頭。

竟然都長這麼高了，變化真大，想當初走得時候還是個髒兮兮的混小子，現在拾掇起來真是像模像樣。

她環顧一周，其中一面牆上長滿了“麻子”，乍一看全是補丁，跟小孩随手粘的貼紙似的，雜亂無章哪都有，要是全拆下來，估計上面連苟延殘喘的牆皮都不剩多少。

近幾年這間磚瓦房老化得厲害，房頂上長了一堆草，不畏風霜雪雨，年年都長，并且一年比一年長得茂盛，活得比他園子裡的菜還好。屋裡牆皮開始成片剝落，老乞丐依舊不改他的風格，見到雜志上有好看的美女圖片，就撕下來給牆打補丁，零零散散這麼多年，屋子裡集了個滿堂彩，都快把歐美女模特給湊齊了。

“幾年沒見這房子壞成這樣了？”張嬸感歎般搖搖頭，“太不禁住了。”

不過好在這房子屋頂做得嚴實，從來沒漏過水，照這情況估計再住個十幾年不成問題。

“湊活住吧。”老乞丐彎腰從地上撿起個闆凳遞給她，“看看行不？”

“跟新的似的。”張嬸拿到手裡一看，修好之後跟先前的一模一樣，再掰一掰，挺結實。

她給老乞丐拿錢，手剛摸到兜，露出個縫來，老頭眼睛一下精準地瞄到露出來的錢角，瞬間眼睛直了，憑借強大的自制力才挪開視線。

他們推讓一番，老頭成功将錢揣到自己兜裡，放進去之前偷偷用手指撚了撚，估摸了下有幾張，心裡有了數。

“行，以後有什麼事吱一聲啊。”張嬸坐了一會，沒事了起身打算走，結果走到門口一拍腦門，“唉瞧我這記性，來時候還想着呢，結果轉頭就忘。”

她坐回來，興奮道：“咱村子前段時間來了夥開發商，看中咱這塊地方了，好像是要建什麼廠子，到時候啊這房子得全拆了，所有人都得搬走。”

張嬸是村裡的消息通，總能掌握第一手消息，多年來信譽良好，從她口中出來的消息保證真實。

“搬走？往哪搬？我看住這挺好。”老乞丐不樂意了，他這麼大歲數了無兒無女老光棍一個，還瞎倒騰啥，居無定所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混個房子，安生呆了幾年，現在竟然告訴他要搬走？

說實話，這破房子他住得舒坦，還想看看到底是這房子支撐得久還是他活得久呢。

觀飛絮這時候進屋拿東西，在櫃子裡翻了半天，順走了半根黃瓜。

“唉，你這說的，”張嬸不同意這話，“這破房子天天燒火做飯，鬧得烏煙瘴氣，到時候政府給你分個樓房，還有補貼，不比這好？”

老乞丐不置可否。

“行了，我也是來告訴你一聲，我那鍋裡還燒菜呢，我走了啊，倆人有空來我家串門啊。”她走出門，見到院子裡小孩順口道。

觀飛絮擡起頭，笑起來：“張嬸再見。”

見老乞丐溜達出來，觀飛絮招呼道：“過來老頭，看我們堆的雪人！”

“好看不？”

老乞丐眯起眼仔細觀察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雪人啥樣，也沒堆過，于是客觀給出評價：“醜。”

“哪醜了？你去把老花鏡帶上再看。”觀飛絮拍拍雪人，感覺滿意極了。

老乞丐冷哼一聲，懶得理他：“書都收拾完了？”

“早收拾完了。”兩人跑進屋，在外面呆太長時間太冷了，手都木了。

老乞丐盯了醜東西三秒，随後把雪人鼻子摘下來咬了一大口，嘟嘟囔囔：“敗家小子。”

下午許文和來接二人，老頭把觀飛絮叫過去，說的還是當初送他走的時候那些——在新家不許闖禍，不許淘氣，要聽話，最後，要是沒事不用來他這，免得給人家添麻煩。

聽得出來，他是真怕觀山月一家不要他給他送回來。

老頭就這麼不願意看見他嗎？跟好不容易扔出個燙手山芋似的。

這一趟兩人玩得很好，要說有什麼遺憾的就是王二妮不在家，沒跟她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