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寒風呼嘯。
天色陰沉,厚重的雲層仿佛壓低了整個天空,灰蒙蒙的,透不出一絲光亮。
磚瓦上堆積的雪順着屋檐,悄然落下。
廣甯侯府的彌漫着壓抑的氣息,丫鬟們都不住哭泣。
空氣中彌漫着苦澀的藥味,紀筠躺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個巴掌大的木匣:“我時日無多,你帶上它,快些離開廣甯侯府罷。”
雲霜拼命搖頭。
她緩緩拉開盒子,遞給貼身丫鬟雲霜:“這裡面有你的奴籍還有一些銀錢,足以過完餘生,再遲,就走不了了。”
“不,不……”雲霜捧着盒子哭泣,眼睛哭的紅腫:“我要一直陪在小姐身邊,小姐别抛下奴婢,奴婢這就去給您找大夫。”
“你忘了,我是個醫者,我的病我最清楚。”紀筠搖搖頭,苦笑道:“都怪我太傻了,被我二叔所騙,竟然嫁給了殺父仇人。”
這是她此生做過最後悔的事。
大婚當日,紀筠在宋知秋的書房前聽到了他和二叔的密謀,才知道二叔騙了她,她要嫁的竟然是殺父仇人。
大雨滂沱,雨水狠狠地砸在她的臉上,卻毫無知覺,那種窒息感快讓她感覺不到呼吸。
父親死的那日,二叔告訴她,隻要她願意嫁入了廣甯侯府,宋知秋便會傾盡全力幫她找回父親的屍骸。
宋知秋是廣甯候的兒子,平日在外的名聲甚好,紀筠不疑有他。
紀筠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身為女兒,她不願看到他屍骨未寒,在二叔的施壓下答應了這門婚事。
沒成想這一切,都是他們計劃好的,而她就這樣一步步成了别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宋知秋以這樣的方式娶了她,無非就是想借她的身份,控制父親的部下,好在争儲之位嶄露頭角。
紀筠知曉一切後,計劃在大婚之夜手刃仇人,不成想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謀劃,故意引她上套。
紀筠複仇無果,還被宋知秋喂下毒藥,将她囚禁在這冰冷的宅院之中,不許其他人靠近,也不許她去找解藥。
藥性一天天蔓延,而今毒已入肺腑,便是尋個神醫來也是無濟于事了。
紀筠如今身陷囫囵,無依無靠,再無援手。
宋知秋斬斷了她的所有後路,将她囚禁于此,自然不會輕易放她離去。
外頭傳來一陣喧嘩,刀劍碰撞聲、腳步聲、哀嚎聲混雜在一起,打破了原有的甯靜。
紀筠在雲霜的攙扶下吃力的坐起來,聲音沙啞:“去看看外頭發生什麼了。”
話語剛落,透過那扇半開的窗,鵝毛下雪紛然而下,一道身影撞入她的視線。
男子靴子踩在雪地之上,一身玄色铠甲散發着冷冽的光澤,上面雕刻着繁複的紋路,肩甲厚重,線條淩厲。
視線上移,他的面容冷峻,眸若寒星,唇角微微抿起,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嚴。
紀筠認出了她,大将軍楚明霁,隻是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沒等她反應過來,楚明霁拎着身後匆匆小跑而來的太醫,直奔紀筠所在之處。
門扉打開,一股冷冽的風往屋内灌,伴随着一道急促的嗓音:“快,幫她看看身體如何了。”
方才還冷冽帶着殺意的眼眸,此時染上了一絲慌張,轉而看向紀筠。
忽然闖入女子閨房,楚明霁罕見地帶上了一絲局促,解釋道:“紀姑娘,這是我為你找來的大夫,你快讓他瞧瞧。”
紀筠咽下了想說的話,伸出了手,她的手腕纖細。太醫為她把脈,期間楚明霁視線一眨不眨地落在那。
太醫摸到如此虛弱的脈象,出現了一瞬慌亂,搖頭道:“紀姑娘這是種了毒,并非病重,此毒已經深入肺腑,已無回天之力。”
楚明霁眸色驟冷,壓低嗓音:“快想想其他辦法,你不是皇宮裡最好的太醫嗎,你快幫她解毒……”
太醫?
“咳咳咳……”紀筠悶聲咳了幾聲,驟然嘔出一口血。
“小姐。”雲霜紅着眼睛,手裡拿着錦帕趕忙為她擦拭。
這時,宋知秋帶着守衛匆匆趕來,弓箭手足足十幾人,将院子圍的水洩不通,每一把弓都朝着他們所在的位置。
步履的急促聲越來越近,紀筠急了:“你快離開這,宋知秋不會放過我的,你沒必要因我而受牽連。”
紀筠很感激他,但她以為這麼說,他便會離開。
熟料楚明霁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俯身将她摟在懷中,眼眸不知何時紅了:“對不起,我來晚了,這一次我一定帶你離開。”
紀筠眼中閃過一絲無措。
“誰來也攔不住。”
脖頸有點微弱的潮濕,紀筠沒來得及看他,他已經背過身去,握着手中那柄長劍出去了。
隻餘一道欣長的背影。
“廣甯侯府通敵叛國證據确鑿,今日府中上下一個不留,給我殺。”
一聲令下,院中那些楚明霁帶來的士兵如猛虎般撲向那些弓箭手,場面混亂,刀光劍影,鮮血四濺。
紛亂的場面下,宋知秋感到不可思議,大吼道:“楚明霁,你竟然為了我的妻子,與我廣甯候府作對,你這是找死。”
此話觸到了楚明霁的逆鱗,他足尖一點地,縱然躍起,周身殺氣驟起,朝着宋知秋殺了過去:“你根本沒有資格做她的夫婿。”
他以為他會真心待她,才放心她嫁入廣甯侯府的,如今悔之已晚。
楚明霁接連避開好幾支朝他飛來的箭矢,連殺了好幾個朝他砍來的侍衛,足尖勾起地上的雪,朝着那幾人飛去。
雪在空中散開,濺入了侍衛的眼睛。
宋知秋看着飛來的雪,略微走神,一把飛劍随之而來,刺入他的胸口。
宋知秋瞳仁豎起,應聲而倒,眼中滿是不甘。
情急之下其他侍衛驚慌失措地朝着他彙籠,卻被楚明霁帶來的士兵攔截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