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諸多苦難,她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紀筠。
想起昨日的藥材,紀筠問:“你今日可有看見有人送東西上門?”
雲霜搖搖頭:“不曾看見,倒是今日宋公子來了,府中比平日裡熱鬧。”
“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此人了。”紀筠打斷她,語氣毫無起伏:“你派個人去守着,若有人送藥材來,便來通報。”
紀筠話語落下,門外一個丫鬟小跑進來:“小姐,方才門外有人來傳了口信,說楚将軍不慎将藥材買多了,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要勞煩小姐跑一趟。”
紀筠并未多想,武将平日裡喜歡舞刀弄劍,又在戰場上呆慣了,自是沒有女兒家細心。
“見面的地點呢?”
丫鬟報了個地名。楚明霁本想直接讓紀筠到将軍府去,但想到紀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孤身去将軍府,有損名聲,還容易被誤會。
所以今日一早換了地點,把地點改到了之前見過面的酒樓。
紀筠出門時有意避開前院的視線,坐着馬車去了松風閣,這是他們上次見面的酒樓。
紀筠本以為隻是買多了一些,直到見到桌上那一堆琳琅滿目的藥材,才知他種類比清單上多了十幾種。
紀筠盯着那些藥材,愣了一瞬。
楚明霁咳了一聲,聲線清冷:“昨日我将清單交給屬下去買,誰知他做事毛毛躁躁的,不慎買多了,要不姑娘全部帶回去吧。”
這豈止是買多了……
紀筠摸了摸腰間的荷包,低聲道:“可我身上沒這麼多盤纏。”
紀府如今是溫氏在掌家,明和院的月列被他們克扣了不少,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銀子。
楚明霁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為人大氣:“紀小姐盡管帶回去,欠我的錢日後補上便是。”
紀筠循聲看去,發現他濃而長的睫毛下,鼻子微微泛紅,長臂在桌面伸展着,正有一人在為他把着脈。
紀筠見狀猜出了個大概,關心道:“楚大人可是病了?近日京中雨多,怕不是着涼了。”
自從那日楚明霁讓紀筠該稱呼後,紀筠便改喚他為楚大人。
楚明霁略微颔首:“可能是,這不把大夫帶身邊了麼。”
紀筠覺着他真是個怪人,哪有人随行把大夫帶身邊的,聞所未聞。
大夫見狀急忙開口:“将軍這是偶感風寒,不過以将軍的身子,不出幾日便能痊愈。”
“聽聞紀姑娘前陣子病了,老朽可為姑娘把把脈。”
這大夫生得個和善面孔,眉眼間總透着幾分溫和的笑意,說話的語氣也是帶着治病救人的關心。
這倒和平時裡為人看診的紀筠有些像。
楚明霁在一旁未置一詞,神色郁郁,看起來無精打采,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感覺。
氣氛有些微妙,紀筠雖沒病,卻還是本能地伸出手:“勞煩大夫了。”
大夫登時認真了起來,輕輕搭了一根手指在她的手腕上,不多時,眉眼舒展開:“紀姑娘身體康健,并無病症。”
這話他并非隻說給一人聽。
楚明霁站起身,他身材高大,籠下一片陰影,将大半的光擋住。
他垂眼看她,她那雙眼睛生得極漂亮,眼波流轉間,帶着幾分妩媚。
紀筠心中一緊,緊跟着站起身,兩人距離隔得不遠,屬于女兒家淡淡的花香鑽入他的鼻中。
并不難聞。
說來也奇怪,紀筠前世對楚明霁的印象并不深刻,隻知他和父親一樣是骁勇善戰的大将軍,是京城中最耀眼的存在。
世人皆說楚明霁嗜殺成性,冷血無情。可誰又能想到那樣鮮衣怒馬的一個,自幼失了雙親,孤苦伶仃地長大。
鮮少有人知道這段往事的緣由,隻記得父親曾感慨過幾句,不知為何就一直記到了現在。
紀筠掩下眸中的沉思。
藥材拿到,她還趕着回去研制解藥,臨别時,楚明霁狀似不經意道:“聽聞宋小侯爺在你府中做客?”
紀筠微微一怔,慢半拍地想起他們之間的交易:“楚大人放心,我與那人并無瓜葛,我會和他撇清關系的。”
楚明霁略微颔首,并未多言。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終于回到紀府,紀筠剛下馬車,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紀妹妹。”
紀筠腳步一頓,說話的人很快上前。
來人長相俊美,穿着一件月白彈墨雲紋錦氅,環佩叮當,端的是溫潤翩翩公子的模樣。
此人正是廣甯侯之子,宋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