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筠搖搖頭。
她隻是想起一樁事,前生這個徐家也算得上是門第顯赫,紀筠嫁給宋知秋後才得知徐家一直效力于廣甯侯府。
後來因為牽連了一樁案子,廣甯侯對徐家棄如敝履,舍棄了徐家,卻不成想徐家也同樣留有後手,跟廣甯候府鬥了個魚死網破。
廣甯侯府雖未和徐家一樣下獄,卻也因此被重創,引得了皇帝的猜忌。
紀筠雖然身處後宅,因着身份原因也通過丫鬟和小厮打聽了不少消息,那時的宋知秋整日因此事忙的焦頭爛額。
紀筠拇指緩慢地摩挲着茶盞邊緣,徐家是老狐狸,自然不會完全信任廣甯侯府為他們賣命,是以徐家手裡肯定有廣甯侯的把柄。
紀筠心念一動,因着臉上帶着面具的緣故,莫大夫看不清她的神情,見她沉思,莫大夫靜靜地立在一邊等候,并未出聲打擾。
“你去跟徐大人說,我能出手為他兒子診病。”紀筠站起身,面具下嘴角勾起,揚起一抹笑來:“不過得按照我的規矩來。”
紀筠為高門顯貴診病有個規矩,首先是要先見着病人,若能醫治便開始談條件,談得攏則醫,談不攏則散。
莫大夫将消息帶到徐家的時候,徐家老爺聞言激動的難以言表,當即便說要去見風生的東家,還揚言隻要治好他的兒子,多少銀子都不是問題。
可見這個孩子在徐家人眼裡的重要程度。
第二日一早,紀筠去了徐家,身邊跟着莫大夫和雲霜。因着不想暴露身份,紀筠臉上依舊帶着一副面具,讓雲霜在外邊候着,自己同莫大夫進去。
徐頌聽聞今日風生的東家要到府上為他兒子診病,他想過風生的東家可能是一位老神醫,在怎麼也得是個醫術高超之人。
卻沒想到跟在莫大夫身邊的人,個子比他矮了一截,帶着一副面具看上去頗有幾分神秘,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徐頌瞧着莫大夫身邊并無其他人,猶豫着問:“這位是?”
“徐大人。”莫大夫面上帶笑,朝他作揖,剛要介紹,身邊的一直不語的人霍然開口。
“我是風生的東家,今日來替你兒子診病。”
聲音如清脆的銀鈴,清晰而悅耳,可這分明是女子的聲音。
徐頌臉色驟變,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年輕的女子,有些不可置信:“你們東家是女子?”
他目光打量着少女,說的這句話卻是問莫大夫的。
大定曆來哪有女子診病的道理,身為女子整日抛頭露面,試問哪個姑娘願意名聲受損。就算有,那都是些不懂藥理坑蒙拐騙的藥婆,大理寺辦過的藥婆害人的案件不在少數。
徐頌這麼一想,額角青經鼓起,語氣顯而易見的冷了下去:“莫大夫,你是不是該給本官一個解釋?”
這話帶着一絲威脅。莫大夫趕忙解釋:“徐大人放心,我們東家雖為女子,醫術卻遠在我之上。”
徐頌目光一直盯着紀筠,卻看不見她此時的神色。而面具下的紀筠,此時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行醫治病不分男女,況且我朝律法上好像并無女子不可行醫這一條。”紀筠淡淡道:“既然徐大人覺得我可疑,我看這病便也不用看了,我們走。”
話音甫落,紀筠轉身要離開。
徐頌慌亂一瞬,沒想到這女子脾性如此古怪。轉而一想,若她真能治病救人,倒不是不能讓她嘗試,更何況這裡是徐府,若真出了什麼意外,她跑不了。
徐頌在心中想清楚後,上前叫住紀筠,賠笑道:“是徐某失禮了,在這給姑娘賠個不是,還望姑娘能既往不咎,為我兒診病。”
紀筠停下腳步,掃了徐頌一眼,淡淡道:“徐大人,帶路罷。”
徐頌引着紀筠和莫大夫穿過廊庑,進了一間屋。空氣中能聞見淡淡的湯藥味,床榻邊坐着一個中年婦人,手中端着湯藥一口一口喂着,臉上肉眼可見的憔悴。
榻上的孩子大概八九歲的模樣,微微倚在榻上,面色蒼白,臉頰削瘦,許是常年生病的緣故,皮膚泛着不健康的白。
徐夫人給兒子喂着湯藥,眼尾一掃,看見跟着徐頌進來的人,心中一喜,忙不疊地站起身,屋中忙碌的丫鬟停下手頭的動作。
徐夫人先是走到自家老爺身邊,複擡眼去看他身邊的兩人,輕聲問:“這二位便是來給弘兒診病的大夫吧?”
徐頌和徐夫人低語了幾句,紀筠将醫箱放在往桌上一放,聲音透過面具有些沉:“勞煩各位在外等候,一盞茶的功夫便可。”
徐夫人聞言微微一怔。
轉而看向徐頌,兩人對視一眼,徐頌道:“那我們便出去等候吧。”
徐夫一步三回頭,表情有些詫異,心中顯然有些不放心。
待衆人出去後,紀筠來到床邊。
床榻上的小孩眼睛烏黑而圓潤,目光一直盯着那副面具,似乎并未覺得不妥,半響道:“姐姐,你是來給我看病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