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日,百花園中花卉競相綻放,花團錦簇,蝴蝶展翅在花叢中掠過。
宮宴提出的比試不過是玩樂中的一環,往年這個時候都是搭個戲台看戲聽曲,而這次情況特殊。
衆人似乎忘了方才的事,笑聲一片,賞畫、聽奏、吟詩,上京公子小姐們各有所長,才華橫溢,所作之作有幸被皇後點評。
楚明霁飲着美酒,意興闌珊地望着,表現出一副很有興緻的樣子,文昭帝瞧着心情舒暢。
紀筠尋了個人少的地方坐着,方才她得罪了郡主,又搶了他們的風頭,這會兒沒人敢上前搭話。
蘇若芊随意比試了一小場,走了個過場,終于尋着機會,兀自去尋紀筠。
“唉,你一個人傻坐在這幹嘛呢。”
紀筠沒什麼反應,先是看了眼身旁,确定沒人後才擡眼看她:“你這是在跟我說話?”
“不然呢,這就你一人。”蘇若芊本來還覺着這人挺靈光的,面對郡主都能臨危不亂,怎現在看着傻裡傻氣的。
“别裝了,我知道上次救我之人就是你。”
她這不是問句,顯然是已經确定了紀筠就是那個人。
紀筠眼底未見波瀾,将手中的青梅羹擱在桌上,聲音平穩:“我為何要裝,醫者與病者自來都是萍水相逢的關系,你于我而言,不過是衆多病患中的一人。”
事實卻是如此,但紀筠這話帶着疏遠,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語氣着實叫人生氣。
蘇若芊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千金,從小衆星捧月,連他哥哥蘇沐都不敢這麼同她說話,這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同齡女子眼中看到不耐。
“你這人好生無趣。”蘇若芊原本還擔心紀筠被孤立,現在看來是她多心了。
“姐姐性子向來如此,喜歡清靜,不如蘇小姐同我們一起去作畫吧。”紀曼曼走過來,佯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方才遠遠地瞧見蘇若芊來找紀筠,還以為他們私下裡有關系,走近才聽見她們鬧的不愉快,故而主動尋蘇若芊去作畫。
她這位大姐姐可是要把上京所有貴女都得罪一遍呢。
蘇沐喃喃道:“那丫頭何時同紀大小姐有交情了?”
楚明霁循着他的視線擡眸望去,淡聲道:“他們之前認識?”
“我哪懂他們女子之間的事。”蘇沐撚了顆鮮嫩欲滴的葡萄扔進嘴裡,提醒道:“今日郡主顔面掃地,以她的脾性,想來不會善罷甘休。”
“你這些時日可要護好你的心上人,郡主肯定會有所行動。”
最後一句說的輕飄飄的,帶着淡淡的譏諷。
楚明霁沒理會他的打趣,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方才比試時因着些莫名的情緒,并未想到這一層。
楚明霁思忖片刻,旋即又慵懶的打了個哈欠:“這還用你說。”
蘇沐:“……”
鐵樹開花都是這麼傲慢的嗎?
蘇若芊最終沒跟紀曼曼走,而是坐在了紀筠邊上的位置,兀自吃起了東西,誰也沒理誰,像極了在賭氣的小孩兒。
這場宮宴沒持續多久,便以文昭帝身體不适而告終。
文昭帝現在全憑珍貴的藥材吊着命,他的病乃是長年累月積攢而成,宮裡的禦醫都說他沒幾年了。
文昭帝似乎并不着急,至今尚未立儲君,他是個心思多疑的人,讓三位皇子分擔朝政的同時,又怕他們與權臣走的太近。
這也是文昭帝最忌諱之事。
身為帝王,又怎會願意自己的兒子與臣子勾結,爬到自己頭上。
回紀府的馬車上,氣氛凝固,溫氏眼神責備地看着紀筠:
“你這丫頭,怎這般沒有分寸,可知你今日得罪了郡主,日後你二叔在朝廷會因此受多少牽連?”
提到此事溫氏就惱火,紀彥這人最好面子,也好巴結權臣,幻想着有一日步步高升,平步青雲。
紀曼曼心裡憋着氣,在宮宴上不敢亂說,現在馬車上隻有他們三人,她說話便沒了忌憚。
“姐姐,郡主好意提議讓你射箭,就是為了讓你能在衆人面前大放光彩。你怎能把郡主拖下水,還半分不留情面?”
這母女二人話裡話外都是責怪,不就是怕得罪了親王,日後紀彥在朝中舉步難行嗎?
紀筠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無辜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是楚将軍想看我同郡主比試我才答應的。”
趁着楚明霁不在,紀筠覺着可以先把鍋推到他身上。
紀筠眼眸中稍顯冷淡:“再者,妹妹若是想要那大放光彩的機會為何不早點同我說?我也好将此等好事讓與妹妹。”
“郡主比試前就說了,輸赢不論,隻當是場比試,郡主心胸寬廣,又怎會因此事牽連于我?”
紀曼曼被氣的不輕,想都沒想幾乎脫口而出:“你這分明是巧舌如簧。”
紀筠眼神驟冷,朝她笑道:“妹妹這是何意?難道你認為,今日這一切錯都在我?”
溫氏沒來由的心中一頓,直覺不好。
紀曼曼還想說什麼,手腕一緊,溫氏抓着她的手:“好了,這也不能全怪你大姐姐,别因這事傷了你們姐妹情誼。”
情誼二字咬的重,紀曼曼登時反應過來方才口無遮攔,趕忙道:“這當然不是姐姐的錯,是妹妹言語過重了,還忘姐姐莫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