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

傅承佑雖然嘴上這樣說，卻慢吞吞從床上蠕動下來，踩上小闆凳，吃力地打開窗。

“你來幹什麼？不許你來！”

左右望望窗外，他又好奇，“你是怎麼過來的？”

“那邊。”舒北貝指指兩米外自己的陽台。

“我不信。”

舒北貝當然不在乎他信不信，她單刀直入。

“你為什麼，一直哭？”

“……我沒哭。”

傅承佑快速擡起衣袖，拿手肘擦擦腫成核桃的眼睛，擡頭看到深藍的天。

“根本沒有星星，你騙人。”他轉開話題。

“那邊有一顆，那邊有三顆，還有那邊，有好多顆。”

傅承佑瞪眼如銅鈴，順着舒北貝手指的方向努力尋找，竟然真的找到了幾顆。

那些星子小而黯淡，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你是貓頭鷹妖怪嗎？”他一臉懷疑地看舒北貝。

“嗯？”

“書上說，貓頭鷹能看得很遠，聽得很遠。”

“我不是貓頭鷹，是人。”舒北貝道，“視力和聽力好，是因為……我不是好的人。所以，我不是很聰明。”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傅承佑聽不懂舒北貝前面的話，但聽懂了後面的，他瞟她一眼，繼續仰頭在天上尋找着失落的星星們。

他才一米多高，隻能看到窗戶外的一角天空，很快脖子酸軟。

“也沒有很多星星嘛。”

“那裡能看到很多。”舒北貝指指别墅頂。

“我也知道那裡多，你有本事帶我去嗎？”傅承佑作個鬼臉。

“可以。”

“哈？”

“上來。抱緊。”舒北貝抱起傅承佑，讓他從一側緊緊摟住自己的脖子。

而後二話沒說，她跳起抓住上方窗台，迅速攀爬而上，躍上屋頂。

“下來了。”她蹲身将傅承佑放下。

傅承佑緩緩放開手，呆呆看着周圍的空曠。

“你真的會武功……”

“我不會。”

“你騙人，剛剛那就是！”

“那就是嗎？我不知道。”

“你好奇怪。”傅承佑奇怪地看她一眼，擡頭看天。

“啊，那裡那顆星星好亮！”

“嗯。”

“1，2，3……”傅承佑一顆顆數着星星，沒多久，慢慢停下來。

“舒北貝，你認識我媽媽嗎？”他問。

“不認識。”舒北貝毫無感情否認。

傅承佑扁了扁嘴。

“為什麼别人都有媽媽，隻有我沒有？璐璐阿姨說，我媽媽在很遠的地方，現在回不來。”

“我覺得她在騙我。”

“來子豪的媽媽很愛來子豪，周浩宇和裴雅的媽媽也是，如果媽媽愛我，哪怕她在很遠的地方，也可以給我打電話的，對吧？”

“我不知道。”

“你真笨。”傅承佑很嫌棄。

他低下頭，頓了頓，稚嫩的小臉上是不符合年齡的悲傷和怅惘，“我偷偷在網上查的，網上說，一般大人都會騙小孩子，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說媽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他看着夜空裡疏朗的星，“……我其實已經沒有媽媽了，對不對？”

尾音哽咽，豆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傅承佑臉上滑落。

他在意的其實遠不止媽媽，還有爸爸。

他不明白，為什麼媽媽不在，爸爸也一直很忙，忙到沒有一點時間陪他。

周浩宇的爸爸很忙，一年沒有幾天待在家裡，但是隻要休假，他就會來接周浩宇，陪他玩騎大馬，舉高高，還會帶他去遊樂場，去山上摘柿子，去河邊釣魚。

他也想，他甚至鼓起勇氣和爸爸說了，但爸爸隻帶他出去了兩次，之後，就隻讓小莊叔叔帶他去。

抽抽了兩聲，他就見舒北貝朝他看過來，他不想在她面前哭，于是要強地吸着鼻子努力忍住。

結果下一刻，他吹出了一個晶瑩的大鼻涕泡。

他愣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丢臉打斷了他的忍哭嘗試，無助感瞬間爆發，他哇地一聲就要哭出來。

但于他張嘴的電光火石間，一隻白生生的手搶先到達，自上而下替他大力刮去眼淚，擤走鼻涕泡。

“好了。”

傅承佑片刻呆滞，忘了哭泣。

“很髒的……”他視線移到舒北貝手上，不是不自在。

“沒事。”舒北貝不置可否。

她沒什麼表情地看着茫茫夜色，聲音淡淡的。

“其實，沒有媽媽，也沒關系的。”

傅承佑剛要反駁，就聽她繼續道，

“我也沒有媽媽。”

一陣風吹過臨近的樹梢，枝葉嘩響。

傅承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舒北貝，“你，你騙人！”

“沒有。”

“就是騙人！我問過小莊叔叔，他說你有爸爸，媽媽，還有妹妹！”

“哦。”舒北貝想起自己是有新設定的人了，不過這一點上，她也不算騙人，“那是，妹妹的媽媽。”

“……妹妹的媽媽？”

傅承佑重複着這句話，有些懂了。

爸爸也沒有媽媽，這裡的奶奶，是另一個姑姑，也就是爸爸的妹妹的媽媽。

四下一片安靜。傅承佑沒有說話。

良久，他想起什麼。

“……那你小時候見過你媽媽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