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爛賬,我還不至于和個小毛孩子算!”
傅南京一番話勾起何巧月的回憶,她呆愣倒退兩步,頹然坐回沙發。
她對傅明誠用情至深,所以收到他的意外死訊後,悲痛欲絕。
如果當時得知自己的老公死了,但在外留了個私生子,她會是何反應?大約是不會信的,然後不得不信,情緒崩潰,發瘋似的找那個“勾引”了傅明誠的女人和她的孩子的麻煩。
她會開始恨傅明誠,開始懷疑自己,為了報複一個死人,她可能會做出連自己都覺得荒唐和後悔的事。
這都是她剛才得知真相時,腦子裡閃過的瘋狂念頭。哪怕時隔近兩年,都依舊激烈。
也幸好,已經過去兩年。從開始的夜夜哭泣,到逐漸可以平靜懷念,這兩年裡,她不再是“傅太太”,而重新學着做回了“何巧月”。
良久靜默後,她終于長呼一口氣。
“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放心,事到如今我也不會找她麻煩,我就想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到底,她還是不甘心的,如果不問清楚,必然一直介懷,索性主動撕開這層爛傷疤。
傅南京遲疑一二,還是回答。
“是個美籍華裔,叫楊海莉,當時是大學橄榄球隊的拉拉隊員,在白熊高爾夫球場做兼職。她母親得了癌症,很難治愈,爸爸幫她重新找了醫院,擔負了全部醫藥費。後來他們在一起了。”
寥寥幾語,說的好像是哪個言情小說的梗概,何巧月想笑,嘴唇顫動了下,卻滑下兩行淚。
“她知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開始可能不知道,但之後是知道的。”
“那她為什麼願意把孩子給你?”何巧月面露譏笑,語氣古怪,“她本來看上的就是傅明誠的錢,傅明誠給她留了足夠的财産,所以她幹脆地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5年前,小佑出生時,爸爸确實另外立了一份遺囑,都是他的海外私産,不少,但和傅氏比起來,并不多。”
“看來她還挺容易滿足,沒抱着孩子上靈堂鬧,也沒想着拿孩子的錢。”何巧月依舊陰陽怪氣。
傅南京看她一眼。
“陳律師和我說起過一件事,爸爸出事前兩天,曾經聯系過他,說回國後想和他吃頓飯,咨詢一些事。他沒說具體的,但讓陳律師再梳理下你們兩人名下的财産。”
何巧月猛地擡頭,眼底全是震驚和不置信。
“我後來問了楊海莉。事故當天,爸爸向她求了婚。”
“啊!!!”何巧月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絕望的尖叫。她沖到客廳的神龛旁,舉起供奉着的傅明誠的遺像,狠狠摔在地上。
“咣!”玻璃制的相框四分五裂,她抓起其中一片碎玻璃,将畫像上的人臉劃得稀爛。
鮮血沿着指縫滴落,何巧月坐倒在地。
“太太!太太!你怎麼樣?要不要緊?”門外,方愛萍聽到動靜,擔憂呼喊。
傅南京快步走近何巧月,單腿跪下,眼看着父親那雙威嚴帶笑的眼,緊閉的冰冷的唇被劃爛,一聲也未阻止,隻是在她發洩完後,才輕柔地奪下她手裡的玻璃碎片。
“阿姨,爸爸他其實并不愛楊海莉,一定要比的話,他應該更愛您。但比起您,比起我,比起嘉甯小佑,他最愛的,始終隻有他的事業。”
“什麼……意思?”何巧月茫然張大眼。
“爸爸和楊海莉結婚的目的,不是因為愛她,而是為了給自己新選定的繼承人,一個相稱的名分。”
“新選定的繼承人?你的意思是,傅承佑?承佑,呵……”何巧月想到什麼,眼中重新有了焦距,“這就是你把小佑當兒子養的目的?因為這是他的遺願?哈哈,哈哈哈哈……”
她終于是笑出了聲,看着傅南京,滿眼荒謬。
“以前他總說你婦人之仁,說把傅氏交到你手上,是葬送他闖下的大好家業。我以為他隻是發發牢騷,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再生了一個,而你,你也是真的婦人之仁。”
“傅明誠恐怕自己也想不到吧,他的遺願,最終還得靠他嫌棄的,大兒子的婦人之仁來完成,哈哈哈哈……”
傅南京似充耳不聞她話中的諷刺意味,将她扶起。
“阿姨,别再為他受傷了。您不欠他什麼,隻有他欠您的,所以,今後您可以自由地生活。”
他轉頭,喊方愛萍進門。
“自由地生活……”何巧月聽着他的話,怔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自語,“我一個外人,對我說這些做什麼,真是……”
她之前以為,傅南京雖然話說的好聽,什麼怕她傷心過度,怕傷害她的感情,但隐瞞她,主要還是怕事情鬧大有損傅氏聲譽,讓當時本就動蕩不安的集團局勢雪上加霜,影響他的繼承。
可他好像真就是一個老好人。
親眼見證父親抛棄了自己,卻還是選擇去實現父親的願望,甚至為此擔負起了他本不想承擔的責任。
這樣本質溫柔的人,要坐穩傅氏總裁的鐵血寶座,恐怕會比别人更煎熬,更痛苦。如果他不能變得堅硬,就會被無數人欺騙、拿捏,而如果他發現别人的欺騙,發現自己不得不強勢,那麼他将眼看着自我被吞噬。
“太太,你的手!”方愛萍一看到何巧月,吓得三魂去了兩魂半,連忙拿繃帶替她纏上,“我馬上叫救護車!”
“一點皮外傷,叫什麼救護車,你打電話叫宋醫生,讓他來一趟就行。”
“好好,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