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盛夏酷暑随着月份的翻篇而步入尾聲，初秋的涼意悄悄攀附上來。

換季時氣候多變，初秋才堪堪到來，昭昭就病倒了。

原本以為就是一場普通的風寒，結果卻是猶如晴天霹靂，炸懵了所有人。

醫生說昭昭病情迅速惡化，時間可能隻剩下一個月不到。

得知這一消息時，周聿珩久久不能回神，明明立身在人來人往嘈雜不已的醫院裡，周聿珩卻什麼也聽不到，周圍一片寂靜。

男人一個踉跄沒站穩，背靠着冰冷的牆面滑坐在地上。

來來往往的人看見這一幕，或同情，或麻木，苦難在醫院裡司空見慣，誰也安慰不了誰。

周聿珩低垂着頭面容藏在陰影深處旁人看不見神色，修長的手無力的搭在膝蓋上，身上昂貴的深藍色西裝被蹂躏得皺皺巴巴。

他顫抖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腦海中閃過千千萬萬個念頭，可是沒有一個辦法能阻止事情的放生，明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難以釋懷。

胸口處沉悶的壓迫感讓他喘不過氣來，猩紅的眼眶裡眼淚止不住地湧出，崩塌的情緒化成絕望無聲的呐喊。

過了許久，周聿珩站起來面容平靜的理了理皺巴的衣角想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狼狽，嬌貴的面料卻無法恢複如初。

男人也沒有在意，伸手握上門把手，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推門進入，房門隔絕了來往的人探究視線，也将喧鬧隔絕在門外。

私立醫院的病房隔音很好，屋内安靜祥和，周聿珩目光落在床上鼓起的小包上，視線順着吊起的藥水落在露在外面的小手上，注射的藥水帶着催眠效果，昭昭深睡着沒有蘇醒。

周聿珩坐在床邊低頭看着昭昭，白嫩的小臉因為難受額頭上挂滿了汗水，他握着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随後大手握上冰涼的小手，試圖将它捂熱。

……

許久之後，身後的房門被人猛然推開。

聽聞消息的周老爺子和周君禾疾步沖沖地趕來，周君禾是被周老爺子派人接過來的。

“聿珩。”看着面前一動不動的背影，周老爺子擔憂地喊了聲。

周君禾大步走到床前，彷徨無措地看了看熟睡的昭昭，又求助般地看向周聿珩：“舅舅……”

周聿珩并沒有回頭，隻是低啞着嗓音叮囑道：“不要吵到昭昭。”

聞言，周君禾很聰明立馬領會到了意思，他擡眼茫然地看向昭昭，鼻子一酸幾乎哭了出來。

少年抽長的身軀一下子彎了下來，努力壓抑着内心的痛苦，那份沉重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周君禾眼神空洞，喃喃自語道：“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呢，昭昭明明這麼健康，他都好久沒有生病了，怎麼就這麼嚴重呢？”他的聲音顫抖着帶着一絲哭腔，努力想要反駁卻蒼白無力。

周君禾難以自抑的匍匐在床邊，想要上手去拉扯床上的小人，周聿珩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人扯開。

周老爺子見狀，趕忙将周君禾連拖帶拽的帶離房間，生怕他做出什麼過激的事。

片刻後病房内再次歸于甯靜，周聿珩低頭不語，眼中無盡痛苦和掙紮浮現，他緊捂着拳頭，青筋暴起，往日提拔的身軀佝偻了許多。

房間裡的動靜吵醒了昭昭，白嫩的小臉無意識地皺起眉頭，淚珠浸濕了眼角。

“爸爸......”

輕輕的呢喃落入周聿珩的耳朵，他擡頭看向即将蘇醒的昭昭，伸出削瘦而修長的大掌輕輕拭去眼角滑落的淚珠，聲音溫柔低啞：“爸爸在，昭昭不哭。”

昭昭沉重的眼皮輕顫慢慢睜開眼，看見爸爸，昭昭委屈的癟了癟嘴：“爸爸嗚嗚嗚……”

乖巧的小人安靜落淚。

周聿珩雙手捧着小臉，無措的不停安慰道：“不哭，不哭…”

低頭輕輕親吻濕潤的眼睛，眼淚無聲從眼角劃過。

淚水落在昭昭的臉頰上，他茫然的擡頭望向爸爸，看見爸爸在哭小臉下意識緊貼上去：“不哭，爸爸不哭，昭昭很乖的。”

“嗯，昭昭很乖。”周聿珩低沉着聲音回應，語氣帶着厚重的鼻音。

窗外的枯葉随風飄零，似乎也在為他們悲憫。

雲城大部分樹木四季長青，哪怕是深秋寒冬也不過是半青半黃的獨立在樹梢上，偶爾才會有幾片枯枝落葉被風吹落。

……

時間随着日月交替，随着牆上時鐘的嘀嗒聲無情流逝。

病房裡，昭昭踩着小凳子趴在窗戶邊翹首以盼。

劉阿姨：“昭昭，我們在床上等爸爸好不好，站在窗子邊會吹着冷風的。”

說着便想上手将人抱回床上。

昭昭小手死死扒住窗台，搖搖頭拒絕道：“不回床上，昭昭要等爸爸。”

見他不松手，劉阿姨也不敢強硬拉扯。

自昭昭生病住院，劉阿姨也跟着來到醫院照顧他生活起居。

“我們在床上也可以等爸爸，你說對不……”

正當劉阿姨絞盡腦汁想要讓昭昭回到床上時，周聿珩推門而入。

聽到聲音，昭昭驚喜回頭：“爸爸！”小腳噔噔噔飛撲到周聿珩懷中。

“周先生。”劉阿姨松了口氣。

周聿珩伸手将人抱起，脫掉他的小拖鞋大手将其包裹住，果然一片冰涼。

昭昭心虛的想要将小腳藏起來。

周聿珩擺擺手讓劉阿姨休息一會兒去，才轉頭看向昭昭：“又不聽話是不是？”

昭昭眨了眨眼，捧着爸爸的嘴親了親，不讓他繼續說。

“淘氣。”周聿珩眼含笑意。

将人塞進被窩裡裹得嚴嚴實實，南方雖然比不上北方寒冷，但也是涼氣嗖嗖的。

周聿珩從懷裡掏出一個平安符給昭昭戴上。

“什麼呀？”昭昭低頭看着胸前的平安符，伸手好奇地摸了摸。

紅底金字的符紙被認真疊放在透明的防水袋裡，被朱紅色的繩子串起挂在白皙的脖子上。

“平安符，保佑昭昭平平安安，歲歲有今朝。”周聿珩柔聲解釋道。

聞言，昭昭擡頭看向爸爸：“爸爸也要安安。”說着擡手想要将脖子上的平安符給爸爸戴。

周聿珩按住他的小爪子，從衣服口袋裡又掏出一個給自己戴上：“爸爸也有，爸爸要陪昭昭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