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心語也被身體影響，帶上些許疲憊。

萊芬爾皺眉，手中金過閃動，最終還是聽從若伊的話收回魔法。女巫也有治療的魔法，若伊也會，但她不用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道理。

“你這是怎麼搞的，趕緊給自己治療啊。”萊芬爾冷着臉，語氣卻帶着些急躁。

若伊好像有些反應不過來，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光點出現，止住身上的血。

她沉默着，像是以往那樣。但這次萊芬爾可不會讓她縮在陰影裡。萊芬爾再次開口加重語氣帶上怒氣：“怎，麼，回，事。”

若伊坐在地上，沒有理萊芬爾想拉自己起來的手，那雙灰蒙蒙的雙眸染上恨意與死氣，她緊緊抓住萊芬爾的手，用近乎絕然的語氣問：“你都學會了嗎？那本書。”

萊芬爾一頓，他從來沒有見過若伊的這幅樣子。但他還是先回答：“學會了，不會若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聽到萊芬爾肯定的話，若伊像是松了口氣，她垂下手低着眼眸，心音出現，平淡道：“萊芬爾，這個小鎮是個魔窟，所有人都不得善終，包括教福院的孩子們。”

用平淡的語氣講出震驚的話，萊芬爾感覺接下來若伊講的會颠覆一切，但他還是問：“什麼？”

“所有的外來者，都會被獻祭，會死，就為了女巫能夠延續下去玩，獲得力量與長生年輕。”若伊似乎很緊張，用簡短的話講述這些。

萊芬爾頓住，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養育他們的女巫們就成了反派，他們是被養來做祭品的嗎？

“你是千百年難遇的純賦體，擁有無上的天賦與才能。如今隻有你可以學會這些煉金術，她們需要你的力量，萊芬爾，殺了她們，殺了她們！！”若伊的心音逐漸暴躁淩亂，她瞪大眼睛，平靜被打破染上瘋狂，和足以将自己燃燒殆盡的恨意。

萊芬爾有很多問題，什麼純賦體？為什麼是他？為什麼要突然告訴自己？哪裡受的傷？真相到底是什麼？明明自己也是女巫為什麼要讓自己殺了他們？

就在萊芬爾需要問出口時，一團黑霧出現，皎潔如月光的凱瑟琳出現，她淡淡撇了一眼若伊，若伊像是被掐住一般，說不出話語，随後用跟平常一樣的笑容對着萊芬爾說：“若伊修行受了打擾，如今神志不清，自己跑出來，沒有妨礙到你吧。”

妨礙？為什麼要說妨礙，是為了讓自己專心修行煉金術嗎？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飛快地生根發芽，拔也拔不出。

萊芬爾沒有回答，隻是看着若伊：“我可以治療她，不能帶走若伊。”

凱瑟琳歪了歪頭：“我們有更方便的方法，會讓若伊好好的回來的。”

若伊雙手捂住喉嚨，配上那道疤痕神色猙獰可怖。她知道，如果今天自己跟着凱瑟琳走了，那麼下次出現的，或許就不是完整的若伊了。

若伊放下雙手，閉上雙眸，黑銀色的光點不斷出現，她嘴中喃喃：“無邊之神，願将自身所有獻給您，隻願得到您一時的注視。”

凱瑟琳臉色終于變了，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女巫選擇獻祭所有魔力包括靈魂，換取一時的無邊力量。

哪怕若伊不是什麼強大女巫，獻祭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但若伊沒有選擇毀滅什麼，隻是用強化百倍的陣法将凱瑟琳打飛。随後，若伊抱住了萊芬爾，她張開嘴說話，許久沒有開口導緻她的聲音沙啞低沉，她對萊芬爾用含着複雜感情的聲音說：“對不起，萊芬爾。”

她把自身的力量，包括記憶，全部給了萊芬爾，若伊太膽小了，哪怕是複仇都要靠别人幫忙。

若伊确實是從小便被凱瑟琳撿走，但她的母親，會為她講睡前故事，會給她織玩偶的母親，也是被凱瑟琳用一個女巫最簡單的攻擊魔法殺死。

而殺死母親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凱瑟琳喜歡五歲的若伊那張稚嫩的臉，她想把若伊帶回小鎮，可她普通人的母親死死拉着凱瑟琳的裙角，最後哪怕是死亡，母親仍然瞪大眼睛，死死看着女兒離她遠去。

而她，被吓呆了，連掙紮都不敢，怔愣地看着母親絕望悲傷的眼神以及脖頸不斷流出的鮮血。

凱瑟琳以為給若伊施加失憶魔法，就能忘記母親。但不能，有些東西，是刻在靈魂中不可忘懷的。她親手拿碎片劃破那張惹人喜歡的臉，在要劃破脖頸的時候，被凱瑟琳攔住。

她又一次被施加失憶魔法，這一次她終于忘了。在若伊正式成為女巫時，她才想起這仇恨。可若伊怕了，她害怕凱瑟琳，害怕女巫，害怕大巫。

她甚至不敢表現出自己恢複記憶，凱瑟琳的強大同樣被她刻在靈魂中，她怕死，更怕耗盡一切也無法複仇。

所以她沉默，一直沉默，當凱瑟琳的跟班，當助纣為虐的幫兇。有時候就連若伊都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是被凱瑟琳養大的孩子，無憂無慮快樂生活。

若伊一直在矛盾，她既厭惡這樣的自己，又不敢真的去做出行動複仇。所以她把自己蒙起來，她待在陰影中，她收起翅膀，好像這樣做就能少幾分愧疚，能讓這樣掩耳盜鈴的生活繼續。

凱瑟琳不知道她恢複記憶了嗎？或許是知道的，但她似乎樂于看到若伊這幅模樣，看着若伊不斷沉淪，好像真的把若伊當成自己心腹。

就連若伊偷走煉金術的孤本也不在乎，就像養一隻小貓，看她活潑亂跳搗亂，又笃定她不會真的做出什麼，反而覺得這種行為很可愛。

就在若伊真的要忘記時，萊芬爾出現了，她随手撿的孩子，竟然是千百年難遇的純賦體，若伊看着凱瑟琳興奮滿意的笑容，知道這個純賦體，夠她們女巫繼續延續百年。而這個孩子像是給了若伊一拳，讓她清醒過來。

若伊明白，這是機會。她太膽小，太無能，可總有人能夠做到的。若伊覺得自己卑劣，把煉金術給他，讓外人為自己報仇。看着自己偏愛的孩子，毫不猶豫的接受禮物，學習據說“以生機換生機”的煉金術。

若伊還是像以往那樣沉默，自私的想看着萊芬爾為自己複仇。但看着那孩子信任的眼神，若伊終于伸出手，她去竊取凱瑟琳的魔法能源，但不出意外的，被抓住了，沒有受多大處罰，隻是被打一頓。

凱瑟琳像是逗弄貓狗般，對于若伊這次的行為仍然不在意，隻是覺得是小貓鼓起勇氣的一次伸爪，等失敗，她又會縮在角落自己舔毛。

也是因此，她的不在意，讓若伊逃了出來，能夠當面告訴萊芬爾真相。

就算怪我也沒關系，因為若伊知道自己就是自私卑劣的人，所以萊芬爾，跑，跑吧，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

這是她一生中最勇敢的一次選擇，哪怕身體和靈魂被撕裂般劇痛，若伊仍然很開心。

對不起，是她最後的一句話，若伊自覺虧欠這孩子的，就是多少也還不清。畢竟連到最後獻祭，她都沒有殺死凱瑟琳的自信，而是選擇把希望寄托給這個孩子。

但沒有關系，若伊知道這個孩子一定可以做到，萊芬爾勇敢自信天賦高，與她完全相反，所以啊，所以，她終于可以不再蒙着自己，至少能走出那片陰影，擁抱住自己的光明。

在接受若伊那些記憶與魔力時，萊芬爾感覺自己眼前一白，好像看到了，一隻絢麗華貴的黑色蝴蝶，終于選擇煽動那雙翅膀，飛向自己心中最珍貴純淨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