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有人真的看得透。
大概沒有人會覺得夏昕桉病了。她太能壓抑自己了。
太陽漸漸下滑,天慢慢暗下來,夏昕桉緊緊牽着淩惜暝,仔細叮囑身邊的人都要小心走路。
淩惜暝還在控訴中午在山上吃面包的時候,易楓嘲笑她噎住的事,逗得夏昕桉笑了又笑,一雙水眸就沒有直過。
“哇,知了好吵哦。”淩惜暝扁了扁嘴。
“你比知了吵。”易楓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
“姐!”
“……”
夏昕桉無奈地和謝雨憧對視,真是兩個活寶。
小孩心性也就是嘴上說着玩玩,還沒到車前呢,兩個人就又開開心心說起小話來了,把夏昕桉和謝雨憧兩個人落在後邊。
“你說,我們要是走慢點,他們不會都不知道我們沒跟上吧?”夏昕桉蹙了蹙眉。
“你别說,還真有可能。”謝雨憧低着頭并肩走在她身邊,夕陽餘晖融進眼睛裡,将他一雙丹鳳眼染上了一層溫柔的潤澤,中和了些許鋒利和冷漠。
“剛剛是不是看不見?”他突然說了一句。
夏昕桉一怔。
“擔心妹妹也不用牽那麼緊吧。”謝雨憧擡了擡眼,見夏昕桉眼神閃躲,心下了然,“怕黑的話,以後晚上不要一個人在外面走了。”
“嗯。一點夜盲,像現在一樣有路燈了就好多了。”
“不管怎麼樣,保護好自己。”
謝雨憧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
“愛人先愛己。”
淩晨,夏昕桉躺在被窩裡,水眸黯淡無光。隔壁床的淩惜暝正睡得正香,嘴角還似有似無地彎了彎。
她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離開了房間。
酒店樓下就有24小時吧台,夏昕桉揉了揉眼皮,要了一杯輕度雞尾酒。
李知潼正上着夜班無聊得要命,看見夏昕桉的消息立刻秒回。
小月月:【你聽說過愛人先愛己嗎?可是愛人容易,愛己好難。】
夏昕桉的手機不一會兒就亮了亮。
李子:【怎麼會難?愛己就是優先把自己的感受想法放在第一位。】
她沒有回,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知潼知道她的性格,除非是不知道怎麼回,否則不會已讀不回,所以很快發來第二條消息。
李子:【你把太多的愛分給别人,那誰來愛你呢?你連自己都不愛自己的話,你要靠誰的愛來支撐你?】
小月月:【可是哪怕我愛自己,那些缺口依舊存在,不是嗎。】
李知潼看着這條明顯洩露情緒的消息蹙了蹙眉。
李子:【你要知道,你哪怕沒做好,也沒有人會怪你,沒有人會指責你,沒有人會不愛你。】
夏昕桉哂笑着,辛辣的威士忌調酒順着喉嚨直抵胃部。
會的。
隻要沒做好,一定會被指責,被否定。
愛?
隻要不乖,何來的愛。
她不是不能理解夏家和顔姝,他們無法跟上時代,無法接受時代更疊,所以他們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她。
那她呢?
她真的太需要被理解了。
那些期望太高,否定太重。
幾乎壓得她喘不上氣。
她在想,是自救,還是解脫。
自救的話,存活的幾率不大,解脫的話是立刻。
但她暫時實在放不下沒安排好的一切。
李知潼内心不是很平靜,她自己以前也有過一點點心理問題,所以她去學了一點皮毛。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失控了。
夏昕桉,不對勁。
憑借占據她二十一年的時光來看,李知潼隐隐覺得快抓不住夏昕桉了,就像是夏昕桉在一點一點抽離這個世界,一點一點在和他們告别。
李子:【月月,你沒事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說。】
夏昕桉眼神忽的有些難過,說什麼呢,怎麼說呢。告訴你們,讓你們難過着急,讓你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内疚地看着她嗎,讓你們憐憫她嗎。
她不要。
夏昕桉笑了笑,白皙的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移動。
尋嶼:【沒事啊,我隻是,又在胡思亂想而已。】
她沒再打開過手機,隻一味地灌着一杯又一杯酒,試圖讓自己的胃慢慢收縮,開始疼痛。
隻有疼痛才讓她感覺到,她還真實地存在于這個世界,她還是那隻搖搖欲墜的風筝。
顔姝的消息還停留在手機後台。
母親:【下個月抽一天回來,你奶奶想見你。】
夏昕桉的眼眶猝不及防滑落一滴淚,她無奈地低聲苦笑着,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回去的,她拒絕不了。
可她好疼。
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