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浪潮的聲音回蕩在彼此之間。
過了良久,林予冬才緩緩開口。
“我覺得,你姐姐應該不會這樣想的。”
雖然她壓根不認識李曦露,但是某種直覺讓她打從心底這樣認為。
李曦露一定他很喜愛的姐姐,這一點完全能從李曦洋提到她的眼神中清楚看到。
“我知道如果我這樣對她說,她一定會一掌拍下然後對着我說:’你腦子去哪了?沒事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李曦洋頓了下,随後勾起嘴角,像是在腦海中想到了這場面。
“但即使我知道她不會怪我,我還是過不去自己這道坎。”
很快他又收起笑容。
“因為你覺得如果當時再多關心她一點,哪怕隻有一點點,結果就會變得不一樣。”
林予冬擡頭望向夜空,字字清晰。
“可是不存在’如果’。”她的口氣不是諷刺,反而帶着歎息,”注定會發生的事,我們是沒有辦法改變。”
她比誰都懂這種感覺。
“但是,即使發生了,也并不代表是因為我們沒有作為,或是我們做得不夠。”
李曦洋看着她的側臉:”那我們還能做什麼?”
“不知道。”她聳肩,”或許生命就是這樣,厄運的發生就是讓我們學會理解,然後努力釋懷。”
“那好像有點難。”他歎氣道,”如果…可以沒有機會學會就好了。”
林予冬轉頭看着他。
那雙溫柔的雙眼,蒙上了一層憂郁。
李曦洋原來也并沒有表面那般無慮,隻是他将自己藏得很深,很隐密。
不知道在這樣無數個夜晚裡,他是不是也獨自縮在黑暗的房間憂傷;又或是清醒地看着陽光再次升起,可是心中依然昏暗無光。
“沒事。”李曦洋扯起笑容,”我隻是有點...有感而發。”
林予冬點着頭,沒有說話。
明明是笑着的他,眼神裡卻沒有笑意。
時間已經不早,港口吹起冷風,隻剩稀疏幾人還在。他們從長凳上站起,沿着鋪滿紅磚的街道走往回家的方向。
一路上,隻剩沉默的呼吸聲。
他們走過公園,李曦洋家就在不遠處。
“明天就是小年夜,妳有什麼打算嗎?”李曦洋問道。
“應該就是要屯個菜,免得餐廳沒開吃不上飯。”
要不是李曦洋問起,她還真的會忘記要先買菜…
差一點就要靠喝露水過到大年初五開工日。
“那也可以來我家吃飯。”李曦洋盛情邀約。
“吃飯嗎?”林予冬想了想,”你們家不會一起吃嗎?”
“明天最多吃個午餐吧。”他說,”下午他們要趕高鐵,去雲橫。”
“那你不去嗎?”
林予冬感到疑惑,難道李曦洋要獨自留在豐海?
“我得留在家準備高考。”
其實李曦洋也想去幫着收拾,隻是文玲擔心再次影響到他的心情,所以讨論過後決定就讓他留在豐海。
“是要去看你姐姐嗎?”
“恩。”他點點頭,”好多東西留在那太久了,得要收拾帶回來。”
當初文玲說什麼也不肯去雲橫把李曦露的遺物收拾帶回,就這樣拖了好久。其實李曦洋知道,身為母親的她比誰都還難面對,所以他和李文雄也沒有催促,就是這樣靜靜地等文玲能夠提起勇氣再次面對的那天。
“這幾年一定很難熬吧。”
林予冬光是聽李曦洋簡短的描述就覺得無比難過,何況她還不是當事人。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日子照常再走。”
李曦洋回想起那時候,每天都能聽到文玲将自己鎖在李曦露房間哭泣的聲音。
“可是再細細一看,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
李曦露不會再扯着嗓子高喊回家了。
漫長又無聊的假期她也不會再跑到他的房間,硬拖着睡眼惺忪的他出門閑逛。
李曦露不會再拉着他,每天照三餐跟他分享八卦;也不會在半夜時候打給他,跟他哭哭啼啼的說自己又遇到什麼煩心事。
而他傳給李曦露的每條訊息,也再也不會得到回應了。
“很不真實。”是他唯一能下的注解。
兩人經過公園,林予冬停下腳步。
微弱昏暗的路燈照在他們之間,她擡起眼眸說。
“如果你覺得孤單或是難過,我會在的。”
這大概也是她唯一能做。
就像在她失落的時候,李曦洋也陪在她身邊一樣。
“恩。”
他像是難過,卻又很快地收起情緒。
“走吧,路燈都快要暗了。”
她拉住李曦洋,”我不怕暗,能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