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清晨。
林予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神智依舊清醒,睡意全無。
這幾天她和李曦洋忙完各自的事,就會約好時間和地點一起吃飯,幾乎能說是餐餐不落。
就連年夜飯也是在李曦洋家一起過的。
有種搭夥過日子的感覺,林予冬呆愣愣地望着漆黑的天花闆。
她好像并不排斥這種感覺,反倒有種說不上來的确幸在心底蕩漾。
林予冬翻過身。
可是,她能這麼輕易地接受幸福嗎?
會不會哪天忽然就醒過來,才發現這隻是一場夢;又或是等到李曦洋的爸媽回來,她就會被他撇下。
林予冬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她抱着頭,有些讨厭自己剛才一瞬間的想法。
她明知道李曦洋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往壞處想。
“唉。”林予冬深深歎氣。
她總要改變。
林予冬搓揉太陽穴,覺得腦殼脹得發疼,她穿上拖鞋,走到廚房到了杯溫開水。
寂靜的客廳,能依稀聽見隔壁屋子傳出麻将碰撞的響聲,歡聲笑語的熱鬧,林予冬倒是已經習慣,隻是現在聽着卻有些令人羨慕。
“真好。”她淡淡地說,聲音輕的連自己都不易察覺。
空蕩的餐桌,上頭挂着一盞燈。
林予冬望着出神。
要是林成沒有離開,說不定他們父女晚上會坐在餐桌上,一起吃頓平凡又簡單的晚餐,即使餐桌上沉默的沒有交談聲,隻剩碗筷碰撞的清脆和電視機撥放的相聲節目充滿整個空間。
林予冬拿出茶幾下擺着的遙控器,轉到了林成平常愛看的頻道。
電視機正播放的是重播的冷門節目,沒什麼吸引力,林予冬漫不經心的按着遙控器轉台。
大晚上的着實沒什麼節目可看,電視熒幕的光很快凝聚成一線,随後熄滅,黑色的屏幕倒映着她的臉龐。
慘澹又盡顯疲态。
林予冬嘴角向下,從鼻尖呼出歎息。
“看起來真像鬼。”
她站起身離開還沒坐熱的沙發,走到開關前切斷光源了,摸着黑又爬回到二樓。
柔色的月光映在樓梯口,林予冬直立站在林成的房門外,木門半掩着。
她在想要不要進去瞧一瞧。
還沒想出答案,林予冬的手已經擺上将木門輕輕推開。
日光燈一閃一閃的亮起,房間很空,一張床、一組櫃子,櫃子有一幅相框,裡頭夾的照片是林成和容貌與她幾分相似的女人。
林予冬知道,是周香宜——她的媽媽。
她和林成被照相機定格的這一瞬間看起來很幸福,笑得很張揚,很難想像幾年後得他們竟成了怨偶。
林予冬拆開相框,扯下那張照片。雖然現在這個家不可能再完整,但她還是想留個念想,想要把媽媽最美好的樣子記在心裡。
而除之以外,林成的房間再無其他東西。林予冬回到房間,拿起畫冊和一隻素描筆後再次走進林成的房間。
她想要給自己一個向林成道别的機會。
父女一場,即使以後不再相見也無所謂了,林成有他自己的選擇;而她,也該給自己一個放下的選擇。
林予冬選了床邊的角落,坐在地上開始圖畫。
她沒有辦法不去想起以前和林成相處過的每個瞬間,那是失望、痛苦、充滿淚水的每個瞬間。
林予冬幾乎在以一種宣洩的方式刻畫這幅畫。
等到淚水幹了,他們之間的片段記憶終了,林予冬也畫完了這幅畫。
她将這頁紙撕下,放在了林成的床鋪之上,或許等到很多年以後,這間屋子不會再有任何人來過,這裡會布滿了灰,蟲子會啃蝕每塊木頭,而他們父女之間的種種,也終會結束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