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洋,你是不是對植物很感興趣?很喜歡植物?"
林予冬記得剛來豐海認識的第一棵樹,就是李曦洋介紹的那顆開着紫花的苦楝樹。
"我喜歡大自然,但會知道這麼多植物是因為我姐姐帶我認識的。"李曦洋向後退,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我們小時候很常背着我爸媽到處去玩,去海邊玩沙、去下過雨後的樹林挖蚯蚓,她尤其喜歡去一處山坡上看金盞花,我記不得那裡在哪了,隻記得大概是在這個季節,這樣的溫度,那裡會開滿金黃的花海。"
林予冬:"你姐姐很喜歡金盞花?"
李曦洋點頭,"金盞花是她的生辰花,10月,是我姐姐出生的月份。"
但,這是已經被忘記很久的月份。
他和父母,沒有一個人會再開口說起這件事。
他們一年之中,被遺忘的兩個月,像是禁忌,誰都無法提起。
"曦洋,你姐姐喜歡畫畫嗎?"
林予冬有預感,她有一股很強烈的預感…
"喜歡,她很喜歡畫畫,隻是被課業逼得喘不過氣之後,她就不再畫畫,她之前畫過的,都被我媽收起來了。"
"曦洋,"林予冬握住他的手腕,"你想看嗎?"
"看什麼?"
"你姐姐,李曦露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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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能這樣做嗎?"
林予冬領着李曦洋走到學校後門。
那裡有處矮牆,踩過泥土地之後再翻過一道籬笆就是回收場。
"予冬,妳怎麼知道這裡?"李曦洋驚歎,他讀了三年都不知道還有這條小徑。
林予冬輕描淡寫:"有一次上課太無聊,偷偷跑出來看見的。"
李曦洋:"予冬,沒想到妳還有叛逆的一面。"
他們踩過幹泥地,李曦洋拉着林予冬的手一起翻過了圍籬。
他們一前一後的壓低姿态,确認學校保安不在之後便快速溜進教學樓裡。
美術社教室。
林予冬喘着粗氣,領着李曦洋到那幅油畫前。
"我與豐海。"林予冬對着那幅畫說,"你看得出這朵是什麼花嗎?"
李曦洋記得這幅畫。
記憶被拉到某年暑假的午後。
彼時,他準備升上初一,而李曦露要升高三。
他在房間餓得受不了,想要去找李曦露一起出門吃飯。
他退開李曦露半掩的房門,一股刺鼻的顔料味竄進他鼻腔。
"好臭!"他大喊。
"你才臭。"李曦露回頭,手裡還捧着顔料盤,"臭弟弟,你過來看看。"
他捂住鼻子走上前,畫布裡是海洋,是沙灘。
"姐,妳不是說不畫了?"
"最後一幅,交出去比賽後,我就跟南建老師說我真的不畫了。"
李曦露拉了張椅子要他坐下。
"我快畫完了,你等我一下。"
李曦露在畫布上點上黃色,還沒畫出雛形,他就知道那是什麼。
"為什麼妳每幅畫都要畫上金盞花?"
"算是我的簽名吧,"李曦露說,"很有個人特色你不覺得嗎?"
他不懂。
而且也真的聞不下去這顔料的味道。
"為什麼這比妳之前的其他顔料還臭?"
李曦露笑了幾聲,"這是比較便宜的油畫顔料,貴的就不太會臭了!"
"那幹嘛不買貴的?"
"買貴的我就舍不得丢了。"
他記得那天走出李曦露的房間後,回頭望去她那失落的背影。
"你想要帶回家嗎?"
"我可以帶回家嗎?"
"放在這裡展示的都是得獎作品,可以送給學校,當然也可以帶回家。"
李曦洋側過身,不想讓林予冬看見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帶回家。"
他不知道爸爸和媽媽是否能看見這畫。
雖然他們那時去了雲橫把李曦露遺留在租屋處的物品帶回家,可他知道,文玲和李文雄回到家後,每日每夜都在哭。
他悄悄站在過他們門外。
甚至,他們哭得比以往還要強烈。
林予冬牽住他的手,"曦洋,如果你想要,那就帶回家;如果你覺得自己不能,那放在這裡也是遵從你内心的聲音。隻要我們記得這是學姐的榮耀,不管放在哪,隻要不被撇棄的畫就有它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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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洋思考了幾天後,獨自去到美術社辦公室。
“南老師,我想要拿回一幅畫。”
南老師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