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淵突然有些一言難盡,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高興才好,還是該立刻和觀天掰扯一頓,讓他改口喊師兄。
觀天懵懂的和師兄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為什麼師兄又突然洩氣了,不咋咋呼呼的了,于是伸出小手,摸了摸淩淵髒兮兮的臉,說道:“小淵。”
淩淵:“……”
淩淵詭異的從師弟的舉動中感受到一種類似安慰的味道,臉頰上傳來暖呼呼的觸感,讓他的心也跟着柔軟了下來。
也是,現在掰扯這個幹嘛呢?大不了以後再教觀天說話就是了,小師弟這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但是“小淵”以後還是不要叫了,畢竟聽師弟喊自己的小名,原來沒反應過來還好,但現在反應過來了,真的怎麼聽怎麼别扭。
淩淵在心裡歎口氣,一口氣松完,突然發現了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觀天怎麼變得濕乎乎的?
淩淵低頭一看,發現不僅觀天濕乎乎的,小竹床上的被子也濕了,地上也都是自己踩的泥腳印,再一看自己髒兮兮的手和不停往下滴水的頭發衣服,終于意識到自己在以什麼樣的尊容滿房間亂串。
淩淵:“……”
淩淵二話不說立刻抱起小師弟,百米沖刺到裡間,把正在擦幹淨毛的仙鶴往外面一推,留下一句“拜托你打掃了鶴兄”,便帶着觀天沖進了浴房。
仙鶴一臉懵逼的走出裡間,一眼便看到了外面滿地狼籍的慘狀,出離憤怒了,轉過身沖着裝聾作啞躲進水盆裡的淩淵怒吼道:“臭小子本鶴前日剛收拾過!”
淩淵默默的捂住觀天的耳朵,假裝沒聽見。
正所謂逃避雖然可恥,但也是真的有用,反正他和複讀雞都這麼熟了,讓它幫忙打掃一下房間又不會天打雷劈。
等淩淵抱着觀天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走出來時,仙鶴已經把屋内打掃幹淨了,床褥也全然換了一遍,整個室内都煥然一新起來。
仙鶴不在,大概是氣到不想再看見這倆遭瘟的兔崽子,它收拾完就走了,十之八九是去找師父告狀了,淩淵也不管它,毫無愧疚之心的抱着小師弟坐到軟和幹燥的床上,摸了摸身下雪白的被褥,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
來回跑了一天,洗漱又折騰了半天,淩淵抱着師弟望向窗外,發現雨漸漸的變小了,天已經黑了下來,窗外竹影有些看不清了,但還是能聽到葉片之間相互摩擦的沙沙聲,和雨滴落于青石黛瓦上的的滴答聲,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着,黑夜從窗外望向屋内的每個歸家人,提醒着所有人一天就快要結束了。
淩淵聽着雨聲幾乎有些恍惚,上次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聽雨明明隻是一個月前,那時候他完全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身邊會多一個小東西,雖然這個小東西要照顧要陪伴很麻煩,但八年的孤獨仿佛就這麼融化在這些相依相伴的瞬間裡,他懷裡抱着個軟乎乎的小師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對這孩子是什麼感情。
不是什麼一時興起,也不是出于同情的關心,更不是什麼責任心,淩淵在這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認真的、毫無保留的剖開自己的心看清楚了,這滿腔的感情落在心底,不過就是那一句話——有人陪伴,便不孤單。
人生際遇真是奇妙,他自己都沒感覺到自己孤獨,老天爺就送一個人陪他了,真是誰也沒辦法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隻有雨滴一如既往的拍打在窗框上,像千百年來一樣從遙遠的天空落下,漸起周而複始的水花。
淩淵默默打開一點窗縫,讓潮濕的風吹進來一點,雨聲随之變得更加清晰,淩淵摸了摸師弟的腦袋,觀天随着他的動作仰起頭,漆黑的眼睛看了一眼淩淵,道:“小淵。”
淩淵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這話了,已經習慣了,正準備唉一聲答應師弟,卻見觀天叫完又轉回視線,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窗外。
淩淵跟着看過去,隻能看見竹林搖曳的影子,沒想到師弟這麼喜歡這片竹海,看來明天再帶他去竹林小路上散散步好了。
不過明天他就要種地了,所以還是先睡吧,睡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嘛。
淩淵毫無心裡負擔的展開被子,把師父要求晚上念一個時辰的《清淨經》這件事給抛到了九霄雲外,抱着觀天就準備睡覺,結果師弟不願意躺下去,推開自己硬要看着窗外,淩淵不知道這小崽子吃錯了什麼藥,也不強迫他,于是隻好側躺着,讓觀天靠着自己的腹部坐好,随他看去了,自己則心大的閉上了眼,去夢裡會周公去了。
淩淵不怎麼擔心觀天,畢竟這小崽子晚上隻有兩種形态,要麼化身為磨人精,不舒服一直哭,直到把自己嚎醒幫忙,要麼一覺睡到大天亮,一動不動的窩在自己旁邊,反正絕對不會亂跑。
淩淵帶着這種絕對的自信,在模模糊糊的雨聲中,意識逐漸的沉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