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淵眼睛一閉，把剩下的爛攤子扔給了師父，自己心安理得的暈過去會周公了，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

他的意識不斷的下沉，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腦子裡莫名其妙的生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場景，折騰的他一點安甯也不得。

那些場景基本沒有一個是真實的，統一以發生過的事為開頭，以不得好死為結尾——他一會夢到在封靈陣中的那一劍，自己失血過多躺在冰冷的雨地裡痛苦的死去，一會又夢到師父扛不住雷劫，自己沒來得及趕到親眼看着無拘真人被天雷劈死，一會又是嬰兒時期被狐狸精圍困的觀天，他根本沒有成功救下小師弟，隻能看着那孩子活活被撕成碎片。

淩淵幾乎要被這些場景折磨死了，他割魂的作死行為終于遭到了報應，缺失了一個魂魄，甚至缺的還是命魂，别提築基修士了，就是大能修士也要遭受一翻剝皮抽筋之苦，淩淵還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已經算他心性堅韌了，他勉強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但知道歸知道，不斷在夢裡眼睜睜的看着師父師弟還有自己死來死去，淩淵還是接受不了，他的神魂在識海裡哀嚎，渾身痛苦的發起抖來，感覺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但沒人能聽得見他的哀嚎，封靈陣的封印已經連在了他和觀天的身上，不管他願不願意，這詭異的陣法都無時無刻不在吸收他體内的靈力，把他所有的靈力都化為枷鎖壓在了觀天的體内，吝啬到一點給淩淵休養的靈力都不留。

淩淵又一次在夢境中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内府動蕩，神魂不穩，他整個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艱難的翻過身仰頭對着夢境裡陰沉的雨天，血流成河也不耽誤他嘴欠，大放厥詞道：“大爺的！有本事你丫的就别讓老子醒過來！不然老子非把你扒皮抽筋！給淩觀天做秋千！”

他也不知道在罵誰，畢竟走到如今這一步其實都是他自找的，這一罵更多的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消遣，不然就實在太痛苦了，結果淩淵這一聲一出，雨滴瞬間停在了半空中，仿佛真的有什麼東西被他驚動了似的，整個場景都變得模糊起來。

淩淵一愣，周遭的場景突然産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眨眼間淩淵便從雨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保持着入定的姿勢盤腿坐在塌上，身上的血迹和雨水都消失了，屋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周遭安靜非常，什麼動靜都沒有。

淩淵不敢輕舉妄動，他兒時噩夢纏身，對付噩夢很有自己的一套經驗，知道人越是在夢魇中亂跑亂叫越是容易越陷越深，他心裡幾個念頭急轉而下，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不知道這夢境又打算怎麼折磨自己。

這次是狐狸精，還是天雷，又或者是渾身是血的師父？

淩淵大氣也不敢出，正當他考慮要不要把被子一蒙先睡了再說的時候，突聽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來了！

淩淵緊盯着門口，做好了門被猛地掀開撲進來一個鮮血淋漓的玩意的準備，沒想到那腳步聲竟然穩穩當當的停在了門口，随後傳來一陣輕柔的敲擊聲。

這聲音一落，淩淵的眼神瞬間失去了焦距，他的意識恍惚了起來，整個人又陷入了那種不受控制的狀态，神魂仿佛被分成了兩半，其中一半冷靜的飄在旁邊，以旁觀者的身份看着接下來的夢境要怎麼發展，另一半卻留在了意識恍惚的身體裡，不受控制的随着夢境開始自己動作。

不受控制的淩淵聽到外間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那人問：“我可以進來嗎？”

淩淵想說不可以，給老子滾，但卻聽到自己沒有感情起伏的說了一句：“進。”

淩淵：“……”

行吧，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他的一半神魂飄在旁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門口，打算看看來着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接着門便被推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邁了進來。

淩淵呆在了半空中。

走進來的人眉目如畫，身量修長挺拔，站在那裡仿佛是淩霄山萬年長青的松柏，他的眼神平靜無波，臉上仍舊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無表情，一雙眸子如雨後山泉，清淩淩的看了過來，竟然同時對上了坐在塌上的淩淵和飄在半空中的神魂的視線！

那竟然是觀天。

還是長大版的觀天！

還是長的特别特别好看的觀天！

淩淵驚呆了，之前有雨霧遮擋以至于他根本沒看清觀天長大以後是什麼樣子，如果這就是小師弟長大後的臉，那淩霄派最帥弟子的稱呼自己不就要拱手相讓了嗎？！

不對，這是一個人能長出來的臉嗎？觀天長大以後能這麼好看？難道是因為師弟隻吃靈草的緣故，那幹脆他以後也不吃五谷雜糧了，和師弟一起啃草算了！

淩淵拒不承認長相跟天生的有關，他心裡一陣胡思亂想，思緒轉眼間便繞着淩霄山跑了三圈，但他心裡怎麼震驚，怎麼被驚豔，也沒忘了自己這是在做噩夢，所以這噩夢是在幹什麼，把長大版的觀天送過來閃瞎他的狗眼，然後讓他自愧不如羞憤而死嗎？

他這麼胡思亂想着，就見來閃瞎他狗眼的觀天動了，長大版師弟邁着沉穩的步子走了過來，在自己面前站定，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淩淵不想搭理他，但身體不受他控制，自動回道：“已無大礙，你怎的來了，我不是說無事不要來我這院子嗎？”

淩淵一愣，這話裡的語氣算得上冷漠了，透着一股不要來煩我的味道，但他從未用這種冷情冷血的态度對待觀天過，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卻見觀天沉默了一會，突然道：“你不想見我？”

床榻上的淩淵心口一疼，仿佛聽不得觀天說這話似的，但他心裡疼，嘴上卻仍舊硬的像塊石頭，用一種自嘲的語氣道：“是，你既然不願意接受我，那我也沒有什麼好糾纏的，從此以後我們天各一方，一别兩寬，我也不去你面前現眼，你也不要再見我，省的我看見你傷心。”

飄在半空中的淩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