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軍營裡,士兵們在進行日常集訓操練,一個光着膀子的士兵在做拉伸,士兵黝黑的臉上長滿了麻子,但不可否認,即便是一張麻子臉也不減他精緻的五官帶給人的沖擊感,仔細看會發現若沒有麻子,皮膚再白一點,簡直可以算得上貌若潘安了。
一旁站着一排小兵,皆擡起一條腿搭在杠杆上做拉伸動作,一遍動作一遍交頭接耳閑聊,此時天色還未大亮,東邊的天際顯出一抹橘紅。
“聽說了嗎?皇上居然允許女人當官了”
一個小兵說道,顯然那個貌若潘安的黝黑士兵忽然止住了動作,隻聽另外一個士兵驚訝地問道:
“什麼!你在哪裡聽到的?”
“那啥,我媳婦說得”
“你小子,昨晚又回家偷香了吧,這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
頓時一群人笑聲一片。
“别,别給營長說,我偷跑回去的,怎麼女人當官還不夠新奇,偏來說笑我”
“有什麼奇怪的,皇上的親姐姐以前還當過将軍上陣殺敵呢,那氣勢要多飒爽有多飒爽”
“說得也是,女人生娃,女人當将軍,如今女人還能當官,那我們男人豈不是變成沒用的人了”
“你知道就好,小心哪日你家娘子掙個功名回家休了你”
“她敢”
“哈哈哈……”
說笑聲此起彼伏,隻有一個士兵沉默寡語,會是她嗎?一定是她,她是如何被發現的?又要如何詐辯脫罪還能說服皇帝的?
荀景惶惶憂心,這中間她會不會遭受了什麼痛苦?不對,他為什麼又要在乎那個忘恩負義的孽徒…行動永遠比腦子轉變得快。
隔日皇宮大殿上,這時的大殿氛圍可謂是唇槍舌劍,劍拔弩張,張大其事,事危累卵。
有人想要她的命,有人佩服她的勇氣,有人不置一詞,有一兩個居然還贊許,隻有大殿上高高坐在髹金漆雲龍紋寶座的黑袍中年男人異常平靜地看着大殿中央跪着兩人……其中的靛青色襦裙女子,沈玉堂低着頭,祁钰亦然。
祁钰早就想過終會有這麼一天,這麼一個昭然于衆的一天,用她的死換來一個人的生,像人一樣有着人權有着獨立人格地生還是值得的,可她怕疼,不知道會判什麼刑呢?砍頭?淩遲?五馬分屍?車裂?鸩毒?還是白绫……
“宿主,我也救不了你,你,唉,你還是…”
系統的聲音在祁钰腦海裡響起,蓋過了大殿之中的嘈雜聲。
這是髦金龍座上那個男人允許的,他允許衆官商讨祁钰該定什麼罪,以及…沈玉堂,可祁钰的第六感告訴她上座那個男人并沒有那麼好對付,那麼好說話,不同于幾月前,大理石地面反光出的皇帝閉着眼,看似淡然置之,實則情勢更加微妙,那個男人沒有表現出任何一個态度,祁钰忐忑不安。
“我死了會怎麼樣?”祁钰忽然問系統道。
系統不說話,事實上祁钰也不敢告訴系統她可以死而複生的事情。
如此不安的時間又過了須臾,皇帝威嚴地開口:
“商決好了就說說他二人該判何罪?”
刑部尚書道:“回陛下,祁钰僞造性别,以女子之身入朝,欺君罔上,當斬首,沈玉堂私養兵馬之罪雖證據不足有但亂政之嫌當關入大牢擇日詳審”
“陛下草民冤枉,草民願散盡家财以充公,還望陛下饒恕臣無知之罪”
沈玉堂叩首鳴冤。
“無知之罪?是為何罪?”皇帝問道。
“臣不知麗縣糧價,讓……裴大人為難”沈玉堂不願意在性命岌危且四處都是一輩子都難以得見的勳貴高官衆目睽睽之下提到二皇子,自古皇子未經允許參與國事,這是禁忌,即使皇子主動承認,他也不能提及。
果然,皇帝接下來就是問得謝長則。
“長則,你怎麼看?”
“父皇是問沈玉堂還是祁钰?”謝長則站在祁钰前面不遠處。
“都說說吧”皇帝慵懶地斜倚在龍頭上。
謝長則不急不緩道:
“祁钰之罪正如刑部尚書所言,欺君罔上,僞造身份,罪無可恕,至于沈玉堂,他無罪,兒臣未曾在沈家搜集到有力的證據”
祁钰擡眼,暗道這家夥一點情面都不講,好歹也是同鄉。
“長則是何時去往浙甯的?”皇帝突然換了個話題,語氣似怒非怒,大殿上頓時鴉雀無聲。
“數月前曾于花坊聽聞江南女子妙不可言,所以有意前去遊覽一番,正巧與裴侍郎會面,方才得知我朝竟有如此膽大包天之徒,遂押之至京都”
“那沈玉堂之事與你有何幹系?”皇帝語氣似有不善。
“兒臣…兒臣,兒臣瞧上他府中一個女子,這才…請父皇責罰”謝長則忽得跪下。
前言後語邏輯不通,這不該是謝長則的智商,祁钰心裡直道這家夥扮豬吃老虎的本事不錯。
“這麼說你是想栽贓沈玉堂奪其女眷?”
“是”謝長則回答的很幹脆,接着他又擡頭道:
“父皇,不如将祁钰貶為賤籍,物盡其用”
祁钰霎時心跳如雷,火冒三丈,不僅不幫她還背刺她,被砍了腦袋哪怕埋進泥土她也是有機會再次複活,如果是賤籍那就糟了,這是妓子啊。
若不是還沒有蓋棺定論,祁钰都想現在上去殺了他。
“陛下,請容許我進行辯護”祁钰還是忍不了,便是她的錯,也不能任由他人決定她的懲罰。
“你說”
祁钰沒料到皇帝居然同意了,聯想到姬尚赫曾是皇帝的太師,心想會不會是老大暗中幫了她。
“回陛下,晉朝律法中并沒有明令規定女子不能科考,所以臣的罪過隻有一個,就是僞造性别,可是能得陛下賞識賜以進士及第之銜并委以重任,可見臣對陛下有用,至少在某些方面,所以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别,若不能竭身以報陛下知遇之恩,臣懇請陛下賜臣一死”
祁钰叩首大拜,頗具文人甯折不辱的風骨。
殿中站着的不乏讀書人,數人投來贊許的目光,甯死不屈,絕不受辱,這樣有血性的人不多了,隻是貶為賤籍能被朋友買走至少能保住性命,遂亦有人不敢苟同。
“女子當守節守貞,柔順謙和,抛頭露面不是什麼好事,朕很認可你的想法,那就”
“皇弟,你忘了北疆邪鞑是誰趕走的嗎?”
一道異常洪亮氣力十足的女聲從殿外飄進,緊接着是内侍拉長的嗓音。
“景甯大長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