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了嗎?
【,】:下課記得給我發信息。
四分鐘後。
【,】:我和方叔在校門外等你。
三分鐘後。
【,】:剛剛去買了根糖葫蘆。
【,】:拖堂了?糖葫蘆都要熱化了。
……
車裡明明打了足夠的冷氣,魏之銘還如此裝傻充愣地欺騙他。
秦然咬了半顆草莓,冰糖脆脆的,化在嘴裡,後知後覺的粘牙。混亂的心情靠着糖葫蘆稍稍調理好了些許。
在一陣堵車後,車子駛離a高,秦然也啃完了一整根草莓糖葫蘆,礙于方叔在場,他不好意思指着魏之銘鼻子叨叨剛才的事。
幹脆發消息好了。
【然】:(表情/拳頭)
魏之銘收到手機振動沒管,秦然覺得自己腦子抽風,開始十元二十元地瘋狂轉賬。
終于,魏之銘朝自己這裡看,才把屏幕摁亮。
屏幕上彈出一大串轉賬消息。
【,】:?
秦然敲字的聲音快要比車載純音樂都要響了。
【然】:校門口的時候為什麼下車?
【,】:怕你看不見,天天晚上學那麼晚感覺你眼睛不好。
【然】:滾。
【,】:等會滾,讓我把轉賬都退還。
對方已退還……秦然就這樣盯着屏幕,時不時跳出對方已退還的消息,心情說不上來的複雜,不知道自己在較什麼勁。
【,】:下次我讓方叔停遠點,告訴你具體位置。
【然】:什麼意思?
魏之銘的眼下籠罩一層陰翳。
【,】:你很讨厭和我一起上下學嗎?
這一記直球讓秦然打字的手都停頓下來,一瞬間不知道回複什麼好。
車内陷入詭異的寂靜,要是沒有純音樂的播放,秦然都感覺不到自己與魏之銘還坐在車上。
不是那樣的,沒有讨厭。
秦然想這麼說,但不知道如何開口,校門口莫名惱羞隻是因為很多人在看,他一直不習慣暴露于陌生視野下。
他和魏之銘不同,魏之銘從小的國外教育培育出了他的自信,即使父母任其野蠻生長也不會影響他不計後果的向前走。
而秦然則是充滿不安全感的,特别在經曆魏之銘不告而别後,懷疑又落空,他是極容易受情緒所控制的中式家庭經典案例。
他盡量把社交狀态僞裝得貼切又合理,讓人察覺不到任何一絲不對勁。
這份平衡感竟在這種可笑的場合下打破了。
指尖猶豫地打下三個字。
【然】:不讨厭。
這三個字似乎用光了秦然所有力氣,随即将手機塞進口袋,目光落向窗外光景。
手機不再振動,秦然的心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平靜,激不起一絲漣漪。
直到身邊的人突然朝他開口。
“抱歉,我應該早點想到的。”
内心一座樹立了很久的高牆,被漸漸鑿出洞,透出一點光亮。
秦然依舊沉默着看窗外,沒有回應。
魏之銘猜不透自己的心思,一定猜不透,他不會知道自己是多麼别扭的人。
光是這樣想,秦然想罵魏之銘的欲望都沒有了,幹脆撇清關系,做回普通舍友吧。
手上傳遞來一絲溫熱,秦然猛地一驚,那人一筆一劃地往手心寫字。
遙遠的記憶與現實重疊,秦然想起第一次與魏之銘冷戰,也是莫名的原因,隻不過那時是魏之銘更占理,他卻為了自己後退一步,掰他的掌心,用食指寫字。
sorry。
此時此刻,魏之銘寫完了最後一筆,與那次一樣,往秦然的手心放了一塊牛奶巧克力。
會不會是天氣太熱的緣故?秦然的指尖觸及巧克力,指腹按壓過的地方塌陷一小塊,包裝紙上似乎還殘留着魏之銘手掌的溫度。
誰也說不清這次誰占理,但誰都在給誰台階下。
秦然收緊手,深吸一口氣,轉頭去看魏之銘。
剛轉頭就對上了魏之銘的眸子,明明是深夜,他卻發現魏之銘的眼睛明亮,很吸引人。
“對不起。”幾乎是細不可聞的,異口同聲的。
兩人在沉默中對視,又同時笑出聲,遮掩情緒的低落。
如同約定俗成般,兩人都拿起手機打字,開始和解。
【,】:我剛剛以為我們又要絕交了。
【然】:為什麼是又?
【,】:住進同一宿舍的那天,你看我像見到仇人。
【,】:雖然就那麼一下。
【然】:神經病。
總覺得不能讓魏之銘誤會什麼不該誤會的,秦然在輸入框删删減減。
【然】:你記不記得初中秦俊國接我那次。
魏之銘不會忘記,隻是因為某次秦然的成績下滑,他眼睜睜看着秦然在衆多家長下被秦俊國訓斥,辱罵他不成器,弄得很難堪。
而14歲的兩人什麼也做不到,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忍受所謂的“教育”,在衆人的鄙夷中不知所措。
魏之銘以當時的能力,隻夠做旁觀者,這是他從那時到現在做過最後悔的決定。
【然】:我可能有點PTSD了吧,被各種家長審視我就很恐慌。
【然】:是不是很搞笑?一個人能有這麼莫名其妙的雷點。
【,】:不搞笑。
一點也不搞笑,這是秦然這輩子都揭不開的傷疤,他痛恨,卻又承受着所謂父親身份的施舍,他無緣無故地承受這份不該存在于他身上的痛苦。
【,】:你剛剛沒有擡頭去看那些家長的表情。
【,】:長相這麼出衆,怎麼不會受人關注?
秦然忍不住想笑。
【然】:你是在誇我帥嗎?
邪惡奶牛貓發送了一條表情包。
表情/奶牛貓點贊。
停了很久,兩人都沒有輸入内容,直到秦然的屏幕再度亮起。
【,】:至少在我看來,那些家長的審視,其實是對你的稱贊。
【,】:優秀的團支書,總被人拿去當優秀模本,怎麼沒幾天就失去自信力了。
秦然狠狠瞪了眼魏之銘,而被瞪得那人接收信息,他輕飄飄地笑了,笑得很動聽。
“秦然。”他說。
“叫我幹嘛?”
車行駛到了小區,方叔示意兩人可以下車了,魏之銘與秦然禮貌地向方叔道别。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的交疊,秦然依然在等魏之銘接車上那句沒說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