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A市的夜生活豐富多彩，大冬天的夜市還聚了不少人。肖湘從賭場出來後一行人就來到了一個大排檔。

燒烤攤上聊天聲音很吵鬧，肖湘點了不少吃的，啤酒白酒也給整上了。那幾個保镖默默坐在鄰桌，勸不住肖湘，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倒是夏霖還在因為賭輸了好多錢，而且還是肖湘的錢，正愧疚得要死，肖湘又把他帶來吃燒烤，他受寵若驚的同時更不敢拒絕了。

他覺得這個女生好不尋常，在會所的時候挑選男模，本以為她很色，但其實她除了摸他的頭，牽他的手，也沒對他做什麼。

還給他買衣服，他輸了那麼多錢她還誇他幹得漂亮，帶他來吃大排檔。

夏霖的感覺很奇妙，一顆心也撲通撲通地跳。

肖湘咬了一口雞翅，咀嚼的動作慢下，看他一眼，“吃啊，盯着我幹什麼，難不成我臉上還有吃的。”

夏霖被說得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拿起一串玉米粒斯文地吃起來。

“謝謝你請我吃燒烤，我叫夏霖，你叫什麼名字啊？”

“肖湘。”她滿不在乎地回道，語氣沒什麼變化。

夏霖默默地把那兩個字記在心上，吃東西的過程中又忍不住偷偷看她。見她喝上酒了，下意識勸道：“你……你别喝多了。”

肖湘不僅不聽，還給他也倒上，急得夏霖慌忙擺手，“不不不……我不喝酒的。”

眼看着滿滿一杯啤酒在面前，夏霖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一個人喝沒勁，你陪我。”肖湘鼻尖微紅，被風吹的。

她輕輕碰了下他的杯，那道聲音聽在夏霖耳裡警鈴大作。她該不會要把他灌醉，然後趁機……

救命……

不行，他不能這麼堕落下去。

“我說過了，我絕不賣身。”夏霖雙手捂住胸口，捍衛着自己的貞潔。

“……”

肖湘冷臉加無語，飲了半杯酒下去，“你的身子是金子做的？我圖你什麼？弱雞？細狗？想太多。”

她對男女之間那點事看得開，但也不熱衷，在會所挑中他也是因為看上去比較好拿捏，蠢蠢的，很安心。

沒想過要發生點什麼，她還不至于這麼饑不擇食，帶他來吃東西也是因為在賭場他表現得還不錯。

夏霖憋紅了臉，小聲地說，“……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肖湘對此的評價是扭捏，扭捏到了極點。但她不會拆穿，擡了擡下巴，“那你把酒喝了。”

夏霖眨了下眼睛，覺得自己的情緒稍顯怪異。畢竟他和她根本不熟，他沒理由要聽她話的。賠罪不一定得要喝酒，可這是她的要求。

内心糾結了幾秒鐘，他還是握住了酒杯。

咽下去的那一刻夏霖皺緊眉頭，又看她一眼，有些不自然地垂下頭。

他是乖乖男，第一次喝酒，味道其實……不怎麼樣，但也能接受。

肖湘又遞給他一串肉，“來，邊吃邊喝。”

這時保镖走過來，把手機遞給她，“是譚總的電話。”

肖湘看都不看一眼，自顧自地喝酒，保镖沒辦法，隻好把免提打開。

“……小湘。”聲音很輕，仿佛通話的人就在她身邊。

肖湘面不改色地繼續吃烤串，電話那端，譚墨也是良久不說話，好半晌才道：“已經很晚了，先回家吧。”

在這樣的環境裡，譚墨的語氣沉穩，不急不緩。肖湘細嚼慢咽，還不忘示意夏霖多吃點。

夏霖在一旁撲閃着大眼睛，聽着電話裡的聲音，不禁猜想是她什麼人。

是家人？還是朋友？亦或者是……男朋友？

他忽然覺得有點悶悶的，就好像喝下的那杯酒在胃裡面燒起來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本來看你這麼開心，不忍心打擾你，可氣溫這麼低，又擔心你會冷。”譚墨幾乎是下意識放軟了語氣，“上次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靜了一會兒，他又開口，“是我太沖動，希望你能原諒我。”

這樣的語氣和态度，對譚墨來說的确很難得。

淩晨的風很大，灌進口鼻，肖湘完全感覺不到冷，又喝下一杯酒，也把譚墨的話當耳旁風。

即便如此，譚墨仍耐心十足地和她說，“酒喝多了不好，你上次宿醉後醒來喊頭痛忘記了？”

“本來酒量就不好，喝兩杯就夠了，怎麼還拿來當水喝。”他說話很慢，似乎在努力掩飾自己強硬的氣勢。

“……譚墨。”肖湘垂眸看着桌子的一角，聲音極為冷淡，仿佛隻是無意之間喊出這麼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人名。

電話那頭的譚墨怔了片刻，随後輕輕笑了，話語裡終于有了裂縫，“你很少叫我名字，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肖湘聽着，神情漠然，繼續開口。

她的話帶着風聲傳進聽筒中，大排檔外的路邊停着一輛車，譚墨坐在後座。男人得體的西裝外穿了件大衣，面相英俊，戴着金絲眼鏡。

此刻他握着手機，目光緊緊盯着車窗外的情景，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一個少年待在一起。他們喝酒吃東西，聊得也還行。

譚墨的手指攥得很緊，鏡片後的黑眸凜冽冷漠，但他唇邊仍保留着淡淡的笑容。

他聽見她問，“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因為我有點喜歡你。譚墨想這樣回複，恰到好處，不會顯得太上趕着。

但他還沒有說出口，就看見肖湘仰頭有些呆滞地望着虛空，隔着那麼遠譚墨都能感受到……她好像快碎掉了。

很奇怪，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但卻被他捕捉到那一刹的意難平。

譚墨久久回不過神，他又聽見她問：“餘恪是不是找過你？你們說了些什麼？他為什麼就突然自殺了？”

那個男人的名字像驚雷一樣響在譚墨耳邊，他盯着窗外看了一會兒，确定沒打雷。掀了掀有些幹澀的眼皮，譚墨的呼吸不知不覺重了幾分。

那些陰暗的，不曾向外展示過的情緒原以為早被殺得片甲不留，但其實它隻是蟄伏在内心深處，一直在啃噬他的血肉。

譚墨永遠不想提起，更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的事實。他一直都耿耿于懷，嫉妒着一個死人。

以至于他總是在不停地說服自己，他對肖湘隻是有一點點好感，并不算多喜歡，更談不上愛。他像在給自己洗腦一樣，隻是因為接受不了自己第一次喜歡的人心裡卻愛着别人。

他的驕傲不允許在感情上失敗，也曾想過公平競争，但她眼裡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她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命運有時候很奇妙，擺在面前的，他從不看一眼，不屬于他的，卻要千方百計搶過來。

他骨子裡也是尖銳的人，但面對她，那些堅硬的壁壘會倒塌，武裝也開始瓦解，這對他來說很稀奇。

他有點喜歡肖湘。

隻能有一點，不能再多了。

她可是愛着别人的。

你想做什麼？譚墨。

利用那一點愛去掠奪，逼得她走投無路，讓她隻能是屬于我一個人的。關進為她打造的樊籠中，給她束縛上一道道枷鎖，哪怕得到的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最後還想要什麼？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