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之依舊笑意盈盈，雙手提起兩側的衣擺，緩緩屈膝，雙手重疊，額頭抵在手背上，以最莊重的稽首禮伏跪在狼狽的小皇子跟前。

“臣阮喻之，今後願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誓言雖簡，卻是阮喻之從未有過的真摯，亦是小皇子難以理解的沉重，此刻誰都不曾預見，這簡短的誓言會将他們的命運編織成怎樣纏綿的結，無論世事變遷，無論生生死死。

沈玉麟不懂承諾的分量，更不知該如何回應，隻是一味的低着頭，冰冷的雙眼帶着一絲茫然，審視着腳下這個突然跪拜的陌生人。

阮喻之則耐心的等待着，始終保持着叩首的姿勢，不知多久之後，頭頂傳來了一聲冷漠而又稚嫩的童聲。

“平身。”

……

“娘娘！娘娘！”

長信宮的掌事宮女伍兒慌慌張張的跑進宮門，于賢妃正在廊上修剪一株西府海棠，懶懶的問她：“出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伍兒稍作定神，卻依舊急道：“娘娘，不好了！今日早朝，左相請旨求皇上準許九皇子一起去崇文館讀書呢！”

“那又如何，皇上從不将他放在心上。”賢妃不以為意，依舊修剪着雜枝。

伍兒忙急忙補充：“可皇上并沒有拒絕，還要左相家的公子來教導九皇子讀書！就是那位在藏書閣當差的阮喻之！”

咔嚓——

一截花枝應聲而落，賢妃握着剪刀的手同時一僵，緩緩擡起眼睛，左相這是何意？人人皆知皇上近日來正在考慮選太子的事，莫不是他阮量盛也想來摻上一腳？可為什麼偏偏會選中了那個孽種？

"娘娘，聖旨怕是已經到藏書閣了，咱們是不是該......"伍兒偷瞄着偏房方向。

賢妃冷冷一笑，金剪寒光閃過又剪落一個雜枝：“換什麼換，平日裡他過得如何，各宮有目共睹，若此時換了，反倒讓人說本宮做賊心虛。”

“可是…”伍兒有些擔心，賢妃平日裡如何苛待九皇子她都瞧在眼裡，生怕讓那阮喻之見着了去向皇上告狀。

“冷落九皇子是皇上的意思，本宮做得再過分也問心無愧。”賢妃淡然自若，後又吩咐：“一切依舊如初，待那阮喻之來後提什麼要求，你們再照辦就是了，左相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伍兒猶豫了片刻，緩緩退下：“是。”

“慢着！”賢妃叫住她。

“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此事突然，又撞在要選太子的節骨眼上，怕是後邊還會有變故，賢妃深吸口氣，吩咐道：“把四殿下叫來，就說本宮有事問他。”

“是。”

于賢妃望着伍兒退下，目光再次落在盆栽上，緩緩的拿起了剪刀，準确無誤的剪下了一段并非雜枝的花苞。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