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暄急道:“天青不是啞巴!他會說自己的名字!”
“那就是故意無視皇上?”徐昭儀立即抓住把柄:“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沈玉暄一驚,慌忙緊緊的抱住蘇天青:“父皇贖罪,天青隻是吓到了,絕非不敬!”
沈晉呈也不是什麼脾氣暴虐的昏君,自然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隻是被這母子倆吵得心煩,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
“既然不能言語,自然做不得伴讀。”沈晉呈朝李申輔使了個眼色,淡淡的道:“将這孩子送出宮去,找個人家收養。”
“我不要!”沈玉暄突然放聲大哭,死死的抱住蘇天青不撒手:“天青他會說話,他不是啞巴,父皇,您别把他送人,我不能沒有天青!”
“暄兒,不許胡鬧!”徐昭儀厲聲呵斥,生怕他惹得皇上不悅,耐着性子勸他:“你貴為皇子,怎能為了個卑賤的奴隸哭鬧不休!要是傳出去,皇家顔面何存!”
“顔面?”沈玉暄突然提高了音量,為了留住天青,幾乎要搬出畢生所學:“什麼顔面?奴隸又怎麼了?顔面能當飯吃?還是奴隸就不是人了?奴隸也是娘生爹養大的!我不過投胎投得好,誰又比誰高貴了?父皇常說‘民為貴,社稷次之’,怎麼到了母妃這兒,連人都分三六九等了?”
這一串質問擲地有聲,震住了在場所有的人,沈晉呈不禁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徐昭儀更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這傻兒子竟能說出這番言論!
而此時殿外,阮喻之耳朵貼着門框,聽過七皇子的這番話後,也不禁認同的點點頭:“嗯…頗有一番道理。”
旁邊的殿前侍衛一動都不敢動,斜眼看他,小聲提醒:“大人…您這樣好像不太合适吧?”
“額…”阮喻之緩緩挪開耳朵,尴尬的笑笑:“這可不是我有意偷聽,是七殿下的聲音太大了。”
話音未落,又把耳朵貼了上去。
大殿内仍陷在一片寂靜之中,沈玉暄還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怎樣的宏論,隻是奇怪的看着他們,不明白大家為什麼都不說話了。
然而就在這片寂靜之中,一個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殿……”
蘇天青瘦小的身子輕輕顫抖着,那雙原本空洞如死水的眼睛,竟漸漸泛起了微光,他顫抖着擡起那髒兮兮的小手,緩緩伸向了沈玉暄,
“殿…下……”
沈玉暄渾身一僵,低頭看去。
蘇天青仰着頭,幹裂的嘴唇艱難地開合,就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嬰孩,又喚了一聲。
“七殿下…”
“你…你會說話?”沈玉暄又驚又喜,連忙握住蘇天青伸來的手,把他擁入懷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說話!父皇你聽!天青他會說話!天青不是啞巴!”
沈晉呈沉默不語,靜靜的望着兩個相擁的孩子,尤其在蘇天青那張漸漸有了生氣的臉上凝視許久,終是緩緩點了點頭。
“暄兒方才所言,确實在理…”
不等徐昭儀反駁,也不等沈玉暄開心,沈晉呈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想要留在宮中,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沈玉暄微微皺眉:“父皇的意思是…”
“朕看你方才和你母妃争辯時頗為機靈。”沈晉呈難得對他露出欣慰的表情,手指輕點桌角的那本《論語》:“若你能在七日内将這部《論語》背熟,朕便準了這蘇天青做你的伴讀。”
“七...七天?”沈玉暄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沈晉呈沒理會他,轉而又看向蘇天青:“至于你,身為皇子伴讀,至少要識文斷字,在暄兒背過《論語》之前,你若能将那部《說文》熟練誦讀,朕便準你留下。”
此刻殿外,天也不熱,可侍衛的額頭卻已冒出了汗珠,一滴接着一滴的順着下巴滑落,他數不清第幾次斜眼看向阮喻之,萬分無奈的歎了口氣。
“大人,别再聽了,您這樣讓卑職很難做…”
“噓——!”
阮喻之頭也不回的擡了下手,耳朵緊貼着門框,緊緊的皺起眉頭。
熟讀《說文》!那可是有一萬多字啊!其中還包括一千多個重文,若那孩子當真目不識丁,七日之内如何能熟練誦讀!
“大人…别聽了…”
侍衛哭喪着臉,見他仍無動于衷,緊握着佩刀的手不停顫抖,霎時淚流滿面。
“卑職是真的不敢對您動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