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臉疲憊,眼下還泛着青黑,指尖抵住太陽穴,冷眼掃過殿内的三人。
沈玉暄跪坐在地上,哭得雙眼通紅,在他左側站立的徐昭儀神情淡漠,右側跪地的阮喻之面容憔悴。
沈晉呈歎了口氣:“喻之,老七說是你擄走了蘇天青…”
話至此處,被告還沒反應,他自己倒先覺得好笑,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卻還是順着沈玉暄的控訴繼續審問:“你可有話說?”
阮喻之微微側頭,正迎上沈玉暄那怨恨的目光,無奈隻好解釋:“陛下明鑒,臣是冤枉的,雖說蘇天青失蹤時,臣的确在藏書閣,可臣也被迷煙迷暈了過去,醒來後蘇天青已不見蹤影。”
“你撒謊!”
沈玉暄猛地站起來,指着他厲聲控訴:“你定是記恨着我那日的辱罵,所以才派人擄走了天青!”
哪有人會因為這點小恩怨就在宮中行綁架之事啊?
阮喻之頓覺兩眼一黑,這指控荒謬得讓他連辯解都覺無力,可還是耐着性子向他解釋。
“殿下明察,且不說臣也被迷煙迷倒,即便臣真有歹心,又何必留在現場等人發現?何必賊喊捉賊,親自去告知殿下蘇天青失蹤?”
沈玉暄一時語塞。
這時,奉命搜查的羽林衛統領走進殿内,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物:“啟禀皇上,卑職在藏書閣附近發現一件衣物!”
“拿給我看!”
沈玉暄顧不得禮數,先一步搶過那件衣服,抖開一看,是件寬大的鴉青色披風,展開後直接垂到了地上,這尺寸對于瘦小的蘇天青來說太大,很明顯是個成年男子的衣服。
“這…”阮喻之嘴角抽搐,低頭道:“回陛下,這是臣的披風,臣擔心夜裡風涼,才會為蘇天青披上。”
“好啊!證據确鑿,你還要狡辯!”沈玉暄拿到了“證據”,更加認定了是他:“就是你蓄意綁架,用這披風裹住天青将他劫走!”
此話一出,連徐昭儀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嫌棄的别過臉去,這傻兒子要不要聽聽他在說什麼?真是丢人現眼!
沈玉暄不依不撓,指着阮喻之怒喝:“快說!你把天青綁到哪兒去了?”
阮喻之頭疼得更厲害了,無奈道:“殿下要冤枉臣,也該仔細想想,臣若真要擄人,何必用自己貼身的披風?”
沈玉暄冷哼一聲:“這才是你的高明之處!正因如此,才能洗脫你的嫌疑,這叫什麼小隐什麼大隐的……”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阮喻之還提醒了他一句。
“對!”沈玉暄笃定了是他,立刻轉向沈晉呈:“父皇!他承認了!您快把他抓起來!嚴刑逼供!”
“暄兒!”徐昭儀忍不住呵斥,瞪了兒子一眼,冷聲道:“就為了一個奴隸,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說罷她轉向了沈晉呈,聲音也立刻柔了幾分:“皇上,那蘇天青本就來曆不明,如今憑空消失,豈不正應驗了臣妾先前所言?”
“母妃!”沈玉暄剛要反駁,徐昭儀已盈盈下拜,肅然說道:“依臣妾看來,為保宮中安甯,請皇上即刻派出羽林衛搜查各宮!”
“天青不是刺客!”沈玉暄心下一急,連忙又指向阮喻之:“定是他阮喻之懷恨在心将天青擄走!父皇,您快把他抓起來!”
“夠了!”
沈晉呈終于聽不下去了,一掌拍在桌案上,殿内衆人頓時一哆嗦,紛紛跪下低頭,誰也不敢再出聲。
沈晉呈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沈玉暄,又看了眼徐昭儀,最後對着跪地的羽林衛統領吩咐:“你即刻帶一隊人搜查各宮,若找到蘇天青,直接押至大理寺審理。”
沈玉暄猛地擡頭:“父皇,天青他…”
“住口!”沈晉呈冷冷的打斷:“此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
沈玉暄無力的跌坐到地上,眼裡含滿了淚花,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阮喻之仍伏在地上,微微皺眉,此事雖與他沒有關系,可畢竟關乎一條人命,豈能坐視不理?
他暗自在心底梳理着蛛絲馬迹:迷煙,黑影,還擄走了蘇天青,一個奴隸,七皇子…
種種線索在腦海中交纏排列,刹那間,一個荒誕的猜測浮上心頭,又被他強行按下。
如果真是那樣,當務之急,是要快點找到蘇天青!
阮喻之突然擡起頭,膝行上前,朝着沈晉呈拱手道:“皇上息怒,此事諸多蹊跷,臣請命自證清白,一日之内必然尋回蘇天青!”
刹那間,殿内鴉雀無聲。
沈玉暄猛地看向他,哭紅的眼裡閃過一絲希望,徐昭儀卻眉頭緊皺,似是怪他多管閑事,而沈晉呈隻是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叩着龍椅扶手,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阮喻之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滴冷汗順着額角滑落。
“若是找不到呢?”
沈晉呈的聲音自高處傳來,他樣子并不兇,語氣也溫和,卻莫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輕飄飄的幾個字,就像一把刀懸在脖頸,随時有落下的可能。
阮喻之豁出去了,深深叩首:“臣以項上人頭作保,若明日此時不能尋回蘇天青,甘願領欺君之罪!”
沈晉呈眉峰微挑,眼底閃過了一絲驚訝,他着實沒想到,阮量盛這小兒子看似文弱,居然還有這等膽色!
隻是不知他的腦子,能不能撐起他這份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