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霎時安靜下來,衆人齊刷刷的轉向殿門,隻見沈晉呈不緊不慢的走進東明殿内,徐昭儀緊随其後,目光掠過兒子沈玉暄時,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參見皇上!”衆人齊聲跪拜。
沈晉呈随意的擡了下手,徑直走到羅漢榻前落座,如刀般淩厲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最終停在了阮喻之的身上。
“聽說,你把蘇天青找回來了?”
“回……”阮喻之剛要回禀,沈玉暄先一步搶過話來:“父皇!天青被人塞進了泔水車,運至亂葬崗活埋,至今還尚在昏迷中,還請父皇為天青做主!”
“活埋?”沈晉呈也不禁眉峰微挑,轉頭去問薛太醫:“蘇天青現下如何?”
薛太醫慌忙跪下:“回陛下,蘇公子尚在昏迷之中,臣自當盡力醫治,可他久困地底,寒氣侵體,泥沙入肺,恐怕……兇多吉少。”
“住口!”沈玉暄狠瞪他一眼:“你這個庸醫!分明是你醫術不精!若天青有個三長兩短,本殿下定不饒你!”
“暄兒!”徐昭儀急忙喝止,眉頭緊蹙:“聖駕面前,不得無禮!”
沈晉呈對他這蠻橫的性子早已習以為常,輕歎口氣,朝薛太醫揮揮手:“先下去吧。”
薛太醫松了口氣,與花梁君一同躬身退出東明殿,臨走前擔心的看了阮喻之一眼。
“父皇!”
沈玉暄突然重重跪地,額頭抵在冰涼的地磚上:“懇請父皇做主,一定要找到兇手,還天青一個公道!否則…否則兒臣就長跪不起!”
“暄兒!休要胡鬧!”徐昭儀輕斥一聲,轉向沈晉呈時,已換上得體的淺笑:“皇上,這蘇天青是夜裡被劫的,兇手必然早已桃之夭夭……”
她稍稍一頓,悄悄觀察着沈晉呈的臉色,提議道:“您日理萬機,既然人已找回,不如就将此事交給臣妾……”
沈晉呈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還沒說話,沈玉暄先一步道:“不用麻煩母妃,兒臣知道是誰幹的,請父皇做主!嚴懲兇手!”
“哦?”沈晉呈挑挑眉毛:“是何人如此狠毒?”
徐昭儀心裡一急,慌忙要勸阻兒子,可尚未開口,卻見他猛地指向阮喻之,手指不停的顫抖:“就是他阮喻之!”
阮喻之聞言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生無可戀的閉上了雙眼,滿臉寫着——果然如此!
徐昭儀沒能攔住兒子,不禁輕輕“啧”了一聲,急忙看向沈晉呈,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臉色。
沈晉呈的神情難以捉摸,隻是緩緩的看向阮喻之:“還是你啊?”
阮喻之無奈的走到殿中跪下,耐着性子又解釋一遍:“陛下明鑒,臣先前已經解釋過了,臣并沒有綁架蘇天青的動機,況且又親自将人尋回,若真要害他,何必多此一舉?”
“狡辯!如果不是你幹的,你怎能如此輕易的找到亂葬崗?”沈玉暄冷哼一聲,轉向沈晉呈,分析着整個案件。
“父皇明察,依兒臣之見,這阮喻之分明是記恨兒臣,所以便找了個機會,趁夜裡迷暈天青,塞進泔水車後,再回到藏書閣假裝昏迷!待宮門将要開放時,他便賊喊捉賊,假意尋人,好洗脫嫌疑!最後見事迹敗露,才不得已把天青找回來!”
“殿下……”阮喻之竟被這番歪理噎得一時語塞。
沈玉暄越說越覺得合理,瞪了眼阮喻之,滔滔不絕的繼續道:“我早就覺得奇怪,我三番五次警告你遠離天青,你反倒變本加厲的獻殷勤,說什麼怕夜裡冷給天青披衣服,我看分明是你怕被人看到,所以用那披風包裹住天青運出藏書閣!”
有一說一,七殿下這邏輯感還是很強的,可他隻是把所有事件硬湊到一起,完全沒考慮過是否合理,恐怕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
“七殿下錯怪臣了,事發時,臣的确是昏了過去,藏書閣的驚鵲公公可以作證。”阮喻之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疲憊,又轉向皇上,拱手一拜:“還有負責教導蘇天青的公公,皇上盡可傳他來過問。這幾日裡,臣可曾刻意接近過蘇天青?”
“那你就是幕後主使!”沈玉暄說到這裡,突然眼睛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對……還有阮丞相!你們是父子合謀!”
此言一出,徐昭儀身子猛地一晃,眼前陣陣發黑,若不是身旁宮女眼疾手快攙扶住,她險些就要栽到地上。
沈玉暄越說越興奮,像是抓住了關鍵線索:“阮丞相定是恨我之前戲耍他,所以父子二人合謀迷暈天青,再裡應外合,把天青送出宮去埋了!一定就是這樣!”
殿内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随行的宮女太監都險些要笑出聲,連向來穩重的李申輔都低頭盯着地闆,肩膀不停抖動。
這天底下誰人不知,那位阮丞相可是出了名的最難纏,最護犢,這要是真的把他給招來了,那可就更熱鬧了!
沈玉暄還渾然不覺,自以為勘破真相,竟直接耍起賴來:“父皇,您快把阮丞相也抓起來!”
“住口!你鬧夠了沒有!”徐昭儀的臉色已變得鐵青,忙壓低聲音,朝一旁的侍女道:“還不快把這孽障帶下去!”
沈晉呈卻突然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朕倒覺得…暄兒這番推斷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