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墜落的身影在月色下太清晰,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拂曉。
拂曉下意識想跑去找獻,但腳才擡起,看到兵倉外的無夷部落大人,理智跟了上來。
自己不能離開。
兵倉這裡必須控制住,否則會死更多人。
殺戮持續到破曉,無夷部落宛若地獄,屋内屋外,遍地死屍,鮮血形成的涓涓細流彙聚成溪,
将兵倉交接給公象,拂曉踏着一汪又一汪血潭沖向早日飛鳥墜落的方向。
已經有隊伍先一步控制住屋舍,見拂曉跑來,忙道:“獻還活着,她飛得太高,箭矢雖射中她,卻不深,隻是屋裡有人,他們發生了打鬥,獻才沒重新飛起。”
拂曉聞言放下半顆心,走進屋裡。
屋子很大,堪比淇陽的大室,但從生活痕迹來看,隻住了三五個人,戰鬥發生後,大人便拿着武器出去了,隻有一名大崽與一名小崽在。
大崽被獻用石刀殺死,小崽,從屍體脖子上的痕迹來看,是被獻活活咬死的。
獻坐在兩具屍體旁邊任大人給自己處理着傷口,見拂曉進來,笑道:“拂曉吾無事,吾還殺了兩個人,無夷部落的小崽子真兇,但再兇也不是吾的對手。”
拂曉接過給獻處理傷口的活,順便檢查了下傷口,傷口不緻命,但也不能放下心,到明天,傷口都沒發炎才是真正安全。“無事就好。”
獻問:“昨夜從東邊逃走的那些人攔住了嗎?他們有兵,可不能讓他們跑了,否則他們報複,會很麻煩。”
拂曉回答:“沒攔住,休息飽食後吾等會繼續追擊。”
*
斬殺與俘虜建築群及周圍最後一個屬于無夷部落的人後拂曉解除臣妾們不能離開草屋的禁令,準備做飯。
因着大人們戰鬥了一夜,實在沒什麼力氣,做飯的任務被交給臣妾們。
臣妾們一離開草屋,确定主人們都被殺死了,立刻從地上找石頭找任何尖銳的可以當武器的東西,甚至從認識的大人手裡搶武器,實在弄不到武器的,便用拳頭與牙齒當武器,将高級臣妾們打倒在地并生吃。
将高級臣妾們盡數打死,臣妾們又撲向被繩子捆着的十幾個衣着格外華麗的主人,拂曉見狀趕緊攔住。
臣妾們疑惑不已,有與拂曉認識的臣妾上前問:“拂曉為何阻止吾等殺他們?”
拂曉解釋道:“吾有事要問他們,等吾問完了再交給汝等,汝等可否為吾等做一餐飯,吾等殺了一晚,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臣妾們想了想,決定相信拂曉,紛紛去做飯。
拂曉走向最後還活着的主人們。“吾看到了那塊巨石,汝等造兵的石便來自它吧,但吾很疑惑,這種石頭是從何而來?吾從未見過聽過。”
一名主人道:“告訴汝,對吾等有什麼好處?”
“誰告訴吾答案,便可速死。”拂曉微笑的回答:“若不說,吾隻能将汝交給臣妾們,他們會生食汝等。記住,先說的人才可以速死,後說的人就得被生食。”
主人們沒人吭聲。
拂曉随機點了一個主人,對不遠處做飯的臣妾們道:“這個主人交給汝等。”
臣妾們欣喜的沖上來将主人帶走,然後一人一口生食,被生吃掉一半血肉時,主人都沒死透,直到隻剩下心髒與腦袋與一小部分血肉時,主人才痛苦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拂曉笑着看向剩下的主人。“下一個誰呢?”
一名主人立刻道:“那塊石頭是吾等的祖先在南方群山中一處天坑發現的。”
另一名主人抓緊補充道:“它在那座天坑已很久,無夷曾根據祖先留下的傳說推測,它是天生墜落的星星,星星墜落在大地上都會形成深坑,天坑也是坑。這顆星星非常大,它形成的坑更大也是合理的。”
在一衆主人你争我搶生怕落于人後的訴說中,拂曉捋請了石頭的來曆。
“原來如此,所以汝等才無法放開了造兵。”拂曉若有所思。“它最初被汝等發現時,有多大?”
主人解釋道:“據說有五六大人那麼高,取下的石頭可以做成兵,但兵會磨損。”
拂曉回憶了下自己方才來的路上去看的那塊石頭,确實很高,但絕對沒兩人高,不想很想了解這些家夥用兵究竟有多頻繁。
拂曉用石刀砍下最先開口回答的三個主人的頭顱,旋即對剛解脫的臣妾們道:“剩下的主人交給汝等。”
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完成對主人的安排,拂曉走到篝火前等着飯熟。
獻也在等飯熟,但與拂曉的專心不同,獻的目光一直在一些“食材”上徘徊。
臣妾們正在将被幸存的幼崽們扒光衣服,洗刷處理後或投入陶器中煮湯,或架起來燒烤,幼崽們臉上充滿眼淚,哭母喊兄姐的聲音中充滿恐懼。
獻問拂曉:“一定要殺那些幼崽嗎?”
拂曉道:“按傳統是不應該殺的,但無夷部落殺了其它部落的幼崽,其它部落的人如何願意放過無夷部落的幼崽?誰阻止他們将自己遭遇的事還給無夷部落,誰就是他們的敵人,不死不休。”
獻道:“做人别做絕,汝對别人做絕,别人也會對汝做絕。”
“是的,獻真聰明。”拂曉伸手捂住獻的眼睛。“但那些幼崽死亡的樣子太難看了,獻覺得不忍,就不要看。”
獻扒開拂曉的手。“吾要看,汝可以捂住吾的眼,但吾還有耳,隻有吾看着,接受這些幼崽的死是應該的,才能不受影響。”
肉塊與糧食煮的肉湯很快熟了,兩千多号人拿着碗分批打肉湯,呼噜呼噜大吃,吃完一碗重新排隊打飯。
持續一晚上的戰鬥太耗費體力了,每個人都吃下了平時一倍的食物,仍舊想吃,但太累了,肚子稍微飽點便開始犯困,倒卧在地。
睡醒後發現竈上還在煮食物,又拿起碗繼續吃,吃飽後睡覺,睡醒後再吃,直到精神完全恢複,發現竈上還在煮,且還有人在進食。
有人發出疑問:“吾等帶的食物有這麼多嗎?”
自己背來的糧食肉幹自己清楚,他們這麼吃了一天,再加上臣妾們也在大人們睡覺時分批進食,雖然每次吃得不多,但吃得餐數多。
一千五百名大人加四五千臣妾敞開了吃,足夠吃光他們攜帶的所有口糧。
帶人清點了倉庫的拂曉面無表情道:“沒有,但無夷部落倉中的肉與糧食非常多,即便吾等日日這般敞開吃,也能吃七個春秋。”
她真的很佩服無夷部落,在這個生産力如此落後的時代,居然能攢起讓六千多大人敞開了吃七個春秋的食物,簡直泥土,她沒法想象如此多的倉儲背後是多少人命。
衆人亦瞠目結舌,他們所有部落的庫存加起來有這麼多嗎?
拂曉道:“行了,都趕緊睡,明日天明後帶着口糧繼續追,若不能趕盡殺絕,來日會很麻煩。”
獻道:“可吾傷口還沒好。”
拂曉道:“汝不用去,汝留下來,帶着傷者與其他人将農田裡的作物都收割,再将倉中所有食物、兵以及那塊大石頭一起打包,留下一部分人與口糧等吾等回來,其餘人都回去,食物做為路上的口糧。”
獻道:“無吾,汝等如何追蹤?”
“無夷帶的人太多了,還有許多幼崽,那麼多人行走,必定留下很多痕迹,很容易招。”
獻聞言道:“那就好,吾會将大家都帶回去的。”
拂曉點頭:“吾相信獻。”
獻不由挺了挺胸。
帶着大量人口遷徙并非易事,沿途遇到敵人都不算什麼,最麻煩的野獸、蚊蟲、飲水等,拂曉的兩千人來到無夷部落途中便是因為這些因素非戰鬥減員損失三百人。
有了拂曉帶着兩千人長途行軍的經驗,獻花了更多時間為遷徙途中的各種問題做準備,并打包了無夷部落裡每一粒能吃的東西、所有的兵、隕星,足足過了十日才啟程。
在獻對無夷部落進行搜刮時,拂曉已帶着人追殺逃亡者而去。
盡管晚出發一日,但在第四日時,拂曉還是追上了無夷的足迹。
“這樣下去不行。”無夷對血親們道。“他們很快就會追上吾等,吾等必須分開行走。”
一人疑惑的問:“如何分開?”
無夷道:“一共兩百二十一個大人,其餘皆幼崽,分出一百二十人随吾走,帶着大部分兵,剩下的大人帶着少部分兵與所有石器、木器,還有幼崽走。若拂曉選擇追吾等,剩下的大部分人便能活,若拂曉選擇追有幼崽的那一支,吾等來日必為汝等複仇。”
衆人想了想,沒意見,隻一個問題:大人怎麼分配給兩支隊伍?
無夷:“抽草棍,抽到長棍者随吾走,抽到短棍者帶幼崽走,吾不抽。”
*
無夷留下的痕迹很明顯,或者說,她故意留下痕迹告訴追蹤者,她分隊了,且兩隊走的方向完全不同,追蹤者隻能追一支,另一支注定追不上。
衆人猶豫,一時間不知道追哪支,還是拂曉當機立斷拍闆:“追無夷,幼崽跑了就跑了,就算要報仇,手裡也沒多兵,還能否繼續維持無夷部落主人與臣妾的形态都是問題。反倒是無夷這支隊伍帶着大量的兵,他們跑了才是真危險。”
衆人立時被說服,跟着拂曉去追無夷。
無夷帶的全是大人,跑得很快,拂曉追了足足十三日才在激女河畔追上她。
滔滔大河之畔,拂曉手持長弓與同樣手持長弓的無夷一邊對射一邊殺向對方。
随着距離拉近,箭矢也用盡,兩人扔掉長弓,一人拔劍,一人持矛打在一起。
無夷道:“汝本可以成為主人。”
拂曉道:“吾不想成為主人。”
“成為主人,汝可以不再為瑣事煩惱,有無盡的時間做想做的事。”
拂曉不以為然。“有無盡的時間,不就是失去了時間的意義?豈會珍惜時間?”
“汝難道喜歡将大量精力耗費在勞作上,隻能百忙之中抽空做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