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任由他把手直直地伸在面前,也不接,端着飯碗抹了他一眼,“一條小鐵鍊子都能當禮物了。你可真時尚。”
“什麼啊,這是白金的,買的時候也要三百多塊呢。”
“哦,智商稅。”
雖然工資比以前高了一倍,房租也省出來一點,戴維還是想不到什麼人會花幾百塊買黃金價格白鐵質感的裝飾品,又不保值。
不過自己連個禮物都沒想到送,好像更差勁一點。
于是他擦擦手,像收到了小學一年級的孩子畫的母親節禮物,無論好壞都得鼓勵一番的慈愛母親一樣,接過狗牌項鍊好好地折了兩折,收到餐桌邊上的小盒子裡。
“雖然你總是叫我狗崽子,但我覺得你才是小狗……”
隻有小狗才會看家護院,才會忠心耿耿維護一位主人,才會脾氣穩定任勞任怨的,主人想怎麼逗就怎麼逗,鬧急了頂多是把手指頭叼在嘴巴裡,假裝要咬下去,卻不敢使勁,隻象征性地抖一抖牙齒。下次一叫,立刻又搖着尾巴跑過來了。
“……大狗。狗哥,狗爸,狗大帥。”路川看着他直射過來的眼神,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
戴維一聳肩,哼笑一聲,“嗯,我是狗保姆。你快好好吃飯吧,湯要涼了。”
吃完飯,路川在沙發上抻成一個大長條,暫停了他對于“什麼時候跨年晚會邀請我了才是真有水平“這一觀點的滔滔論述,開始準備發新年祝福。
……戴維覺得這簡直是倒反天罡。
“是人家追星還是你追星啊,怎麼還得主動給粉絲發祝福,你過得這麼慘淡嗎?”
“大粉我當然發啊,維護一下。”手指翻飛地戳着屏幕,“我還往粉絲群裡發紅包呢。”
自己窮得褲衩子都要磨成絲巾了,還往外撒錢呢。傻小子。
不過很奇怪,路川等到快要十一點半,一向秒回的鴨梨都還是沒個動靜。
……再發一條。
一個紅色感歎号。
“?什麼情況。”
路川一骨碌翻身坐起來,反複點進又退出好幾次,确認沒有發錯人。
“怎麼了?”戴維把電視機音量調小一些,湊過來看。
“我的頭号粉絲把我删了?”
“你的頭号粉絲不是我麼。”戴維剛咧開一點嘴角,看到身旁的人不對勁的神态又收了回去,“那個梨?”
很反常。路川稍微思忖了幾秒,就這麼幾秒,大陳的電話接了進來。
“新年快樂小路!恭喜你啊,上熱搜了,我剛點進微博就看到了,是不是之前那劇火了?我看看啊……”
電話兩頭的呼吸都阻塞了。
“我靠,這又是誰造謠要搞你呢?我必須得讓我爸聯系聯系他的人脈,問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個消停了真是……”
水果手機可真是太漏音了,戴維就這麼聽着電話那邊直沖話筒的爆破音,打開微博。
比起上次那個冗長沒人看的破熱搜,這次的“路遂川”三個字就簡潔多了,戴維想象不到除了為了安利這個小演員還有什麼能出現在這個詞條底下。
點開卻是一堆堆看得人眼花的聊天截圖,上邊像不合格的豬出欄一樣被戳上“私聯”“私生活混亂”“辱罵前輩”之類觸目驚心的紅色字章。
怎麼會呢?戴維遲疑地點開營銷号拼接好的長圖看。
那個什麼破鴨梨的頭像,就算打了馬賽克他也還是能認出來。他知道路遂川在粉絲身上花了不少功夫,那些追星的年輕小女孩沒輕沒重,什麼話都跟他傾訴,路遂川也從不敢怠慢冷落,哪怕自己累得眼皮打架了,還努力回應着對面的話。
鴨梨講她最近學校裡的生活,路川就跟着分享自己的校園往事;講她考試怕挂科,路川就上網搜一些速通資料給她發;路川到劇組出差,知道向她報備行程……
在這條營銷号下邊,還有另外幾個網友以“路遂川資深老粉”的身份發圖片,聊天記錄一條一條截錄出來,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兒,看得戴維心裡莫名地堵着一口氣。
聊得太頻繁了。
盡管他是為了不傷那些被稱作粉絲的女孩子的心。
但是也太頻繁了,總是耐着性子聽另一個人傾訴、聊天,那不就是伴侶才需要做的事嗎?他路川憑什麼就非得覺得自己有義務把每個人都安排得心情舒暢天天高興?
鴨梨的視頻也是格外高清。鏡頭裡那雙含情的眼睛總是溫柔地盯着手機的主人。那是在表示尊重和傾聽,那是路川的禮貌。可他戴維能夠這麼告訴自己,難道看這些聊天和視頻的人都能這麼認為嗎,能覺得給自己的粉絲打遮陽傘讓她方便拍攝的藝人隻是單純的出于善良?
牙齒咬得有點疼了。
電視裡唱歌真難聽,吵死了。
他接着往後劃。
視頻有點晃動,看起來像是片場的花絮,糊的人臉都隻剩剛剛好能辨别出來的五官。
對面那個穿着立領襯衫的男人似乎微笑着說什麼,轉而就看到路遂川坐着翻了個白眼。
戴維已經忘了身處何方,按音量鍵的手指繃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