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柒之不知道他要幹甚,正要開口詢問,虛握的掌心就被過來的顧飛鴻放了一塊彩色絹布。
顧飛鴻的動作太過自然了,讓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手指就下意識地接住了絹布。
等反應過來時,他身前的顧飛鴻已經蹲下身子,放下了花瓶,在擺弄一旁的鐵鍋。
江柒之把絹布翻開看了眼,認出是從昨日掉的絹花上拆下來的。
給他這個幹什麼?
江柒之蹙着眉,居高臨下地問道:“這是什麼?”
“濾布,用來讓海水制鹽的。”顧飛鴻道。
說完,他直起身,示意江柒之用雙手把絹布攤開。
“制鹽?”
江柒之的眼神充滿懷疑。他倒不是沒聽過海水制鹽,隻是沒想到顧飛鴻連這個都會。
不過他掃視了一圈空曠的沙灘,目光落在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好奇這麼簡陋的條件,怎麼才能制鹽來。
他罕見地沒有頂顧飛鴻的話,從容地幫着忙。
他的手指足夠纖長,獨自一人便能捏着彩色絹布的四角,把布完全展開。
顧飛鴻把花瓶中的海水倒出,用絹布過濾到鍋中,又讓江柒之折疊絹布,用進行二次過濾。
如此往複好幾次,他才把盛滿幹淨透亮海水的鐵鍋放到竈上,眼也不擡道:“江柒之,你來負責燒火,火不要太大太小,直到鍋内隻有白色顆粒,才可以熄火。”
正在找位置放好絹布的江柒之,動作一頓,心中冷笑。
顧飛鴻竟然又在命令他。
他将背脊挺得直直的,用下巴瞧着顧飛鴻,拿着絹布的手指随即一松。
絹布登時墜在地上,沾滿了泥沙。
他用鼻腔朝顧飛鴻冷哼,“顧飛鴻,你别蹬鼻子上臉,我不過看在合作的面子上,勉強幫了你一回,你别以為就可以使喚起我了。”
顧飛鴻才擡頭與江柒之對視。
“你可以不做,不過燒火的柴火不夠,我一個人來不及撿柴熬鹽,你隻能吃到昨晚一樣的烤魚,我倒是習慣行走江湖不介意,你可以嗎?”他反問道。
江柒之楞了一下。
顧飛鴻所言不虛,與精細的自己相反,顧飛鴻在衣食住行方面粗糙地簡直令人發指。
有一回,他們打架打到沙漠,兩人都累了,就停下休息片刻。
顧飛鴻便拿出包裹裡的幹餅吃,那東西既沒味道,還又硬又幹,極其難嚼,噎脖子的很,但顧飛鴻就是把它吃得幹幹淨淨,中途渴了就摘路過的仙人掌果吃,果子吃完了就頒仙人掌莖稈嚼,把江柒之看得目瞪口呆。
他當時恨不得沖進湯池了洗個七八遍,把凡是被顧飛鴻碰過的地方的搓層皮下來。
沒想到顧飛鴻鼓搗了一早上竟然是為了他。
江柒之目光閃爍,火氣弱了不少,但還是撐着氣勢嚣張道:“便是如此,那你也不該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與我談話,我們是合作關系,可不是主奴!”
“我并無此意。”顧飛鴻沉默片刻,誠實道。
他确實隻是在習慣性地安排一切,畢竟與師兄妹們同行時,掌門首徒的身份總會讓成為默認的發号施令者。
而且都是一起長大的同門,言辭也習慣不加修飾地直來直去,他一向不願在這些方面花費精力。
所以他能在行動上額外照拂江柒之,但在言語上就有些困難。
畢竟和江柒之和諧交流,本身就是見難得的事。
在記憶中,他們之不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是在打架。
可江柒之言之有理,雖然他們立場相對,習性截然不同,絕無可能成為朋友,但他們如今已是生死相依的同伴,自己不該抱着偏見相處,反而忘了師父的諄諄教誨。
而且江柒之一旦惱怒,也不利于他們的合作。
于情于理,他都應該暫時再做出改變。
顧飛鴻反思得很深刻。
“我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絕不能再有下次。”江柒之沒好氣道。
“嗯。”顧飛鴻點頭,道:“那剩下的柴火不夠了,我倆要有一個人出去撿柴,你可以嗎?”
江柒之一噎。
薄紗輕盈絢麗,但不耐髒。
他昨晚不過就是抱了會兒柴火,衣裳就沾了不少毛刺,害他挑了半天,袖口也有了磨損,若真撿了柴火回來,他這身衣裳怕都廢了,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
可不答應就順了顧飛鴻的意,顯得自己剛才在無事生非。
江柒之梗着脖子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