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術一旦徹底生效,解藥便無用了。
江漓緊張地在客棧外踱步,時不時看向客棧二樓。
一刻鐘前,他在客棧大堂内随手抓了個看得過去的跑堂,貼上了一道傀儡符。
他無心攪和沐桐仁和洛臨師徒倆的私事,隻是他所求之事非那老樹精不可,才答應幫他試探一番窮奇虛實。
試探就會有意外。
再說了,狐族使迷魂術,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就和眨眨眼一般尋常,他又不是故意……哪怕他是故意,沐桐仁這種表面上道貌岸然,實際上悄悄和前姘頭混成師徒的,更不是什麼好家夥。
江漓踢開街道上壘得好好的石塊,頭頂烈日炎炎,他的掌心裡全是汗。
終于瞧見貼着傀儡符的跑堂全須全尾從樓上下來,江漓迫不及待走上前,關切問候。
“……他們還是師徒嗎?”
“……”
好像為難傀儡符了,江漓又斟酌半晌。
“好吧,是誰開的門?”
“是小的。”
“小的?”
“是。”
“老的在麼?”
“不知道。”
“啊……”
一人一狐鬼鬼祟祟擠在小巷内,江漓手搖一柄豔紅的折扇,煩躁地扇了數下,他不敢貿然上樓,傀儡符也問不出超過肉軀認知的東西,江漓得不到确切的答案,隻好撕下男子背後的符咒,将人推回客棧前。
他不太放心地把目光投向樓上寂靜的房間。
屋内隻有一個人的話,應該鬧不出什麼混賬事吧?
江漓雙手合十,回茶樓路上,每邁一步都把手舉在鼻前祈禱。
解藥啊解藥,可千萬要保全他們師徒情誼啊!最低階的迷魂術可沒有撥亂記憶的功效!
師徒情誼?好笑。
“洛臨”落下窗,打了個響指給房間補上一層結界。
他不是不學無術的洛臨,他對待江漓的符咒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方才為了應付被貼上傀儡符的人類,“洛臨”匆匆披上一件绯色外袍,現下,礙事的衣服被他随意挂在架子上。他身着沐桐仁親自換上的裡衣,背着手走向被自己擺在床頭半靠的師父。
身為妖獸,總有些得天獨厚的伴身技能,“洛臨”的窮奇血脈,讓他能夠探聽人心。
窮奇是戲文裡惡名昭昭的兇獸,傳言總道它是非不分,喜歡懲善揚惡。
“洛臨”不知這世上還有沒有另一隻窮奇真如戲文所言,反正他這個倒黴蛋不是,他和洛臨那傻子雙魂共生,善惡一體,互牽互絆,還沒行什麼惡事,就被沐桐仁抓住了。
現下,礙事的另一半魂陷入沉睡,給他施加封印的沐桐仁,也因江漓送來的好酒暫時失去了意識,窮奇的惡魂便完完全全顯露出來。
他得好好謝謝另外的洛臨壓塌了桑木,他才能從沐桐仁的壓制下逃出來。
被封印在桑木内數千年,“洛臨”藏了一肚子恩怨,要和沐桐仁細細說道。
首先,便是這個害他一柱擎天的迷魂術。
生效的迷魂術如何解決,“洛臨”再清楚不過。
無非陰陽交彙,魚水合歡,隻需重複一次他數千年前對沐桐仁做的事情。
多年情分,就因一次迷魂術,他這一魄便被沐桐仁狠心封印了數千年,若不是他看準機會逃了出來,還不知還要被沐桐仁關到什麼時候!
“洛臨”恨不得立馬将沐桐仁生吞活剝,吞咽下肚。
若非這破木頭并非尋常血肉,嚼着發柴,沒營養又難以消化……“洛臨”擡起手,停在沐桐仁面前。
“死木頭,你對他那麼好,怎麼偏偏要舍掉我。”“洛臨”指腹劃過沐桐仁下颌,最後停在喉結前,看清手腕上的木镯後,眼裡更是擠滿了妒意,像個剛爬出墳墓的惡鬼,“午夜夢回,夢不到我向你索命嗎?”
“洛臨”雖不能在沐桐仁清醒時控制這具軀體,但借着洛臨的眼,看得真切。
沐桐仁聯合外人對他百般試探,對另一半……竟還能坦然以師徒相稱。
誰家師徒會日夜抵足而眠?
都是窮奇,他憑什麼?
嘁!
“洛臨”滑到沐桐仁肩膀上的手腕用力到崩出青筋,卻傷不了沐桐仁分毫。
“那傻子昏死過去還要護着你……”身為窮奇本尊之一,他如今卻沒法完全控制住這具軀體,“洛臨”恨得牙癢,面上的笑容越發扭曲,“師父,他叫你師父。師父……你說他要是知道我想對你做什麼,醒來還能安心做你徒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