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江漓開口後,洛臨便覺脖子上鑲嵌着蜃珠的項圈有異,他剛摸上蜃珠,意識便被吸進類似識海的小空間。
他在識海内,看見了他自己,不是“洛臨”,也不是現在的自己,但是那的确是他自己。
那人身上的窮奇氣息無比濃烈,洛臨不禁被吸引着走近……
還未走近,洛臨被鋪天蓋地的悲傷攪得呼吸難順,他看見了,看見了——他抱着枯萎的桑木,恸哭得天地失色。
他在朝着生養的天地發願。
你可願,承擔他的苦楚,從此魂魄割裂?
你可願為他擋災,癡傻千年?
你可願……
洛臨呐呐着,再踏不出一步,他看見自己朝着東邊垂下了頭顱,耳邊回蕩着一遍又一遍的“願意”。
直到天起驚雷——
洛臨驚覺,自己面上,多了道幹涸的淚痕。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讨來的,是他選擇以身飼木,去換師父一世平安。
“師父,師父,師父……我是混賬,另一隻壞貓更是混賬中的混賬,你别回大荒,我不要你死!”洛臨握着珠子靠近沐桐仁,堅定地擋在沐桐仁面前,目露兇煞,“師父不想回,我可以吃了這臭狐狸!”
“什麼亂七八糟的,江漓的胡說八道你也信?”沐桐仁伸手準備将洛臨拽回身後,但這一回,他竟拽不動。
“我有辦法,讓窮奇惡魂消散,一切回歸正軌。”江漓主動退後一步,清俊的嗓音,帶着狐族特有的誘惑,成功讓洛臨徹底定在原地。
洛臨的獸瞳内,不斷交替閃過兩種情緒,“洛臨”那一半,和洛臨一道被拽入那個陌生的識海,現在聽見江漓的話,壓着洛臨的意識,赤眼看向沐桐仁。
那對獸瞳内的怨恨和愧疚交織,看得沐桐仁頭皮發麻,他擡起手臂,出其不意把江漓搖得人心煩意亂的折扇拍落。
“散什麼散!我養了千年的混賬,因為你幾胡話,就成錯的了?”
沐桐仁罵完江漓仍嫌不夠,他轉回身,繼續指着洛臨鼻尖罵,袖中的藤枝終于沒有手下留情,将洛臨捆了個嚴嚴實實。
“還有你,一天到晚醋東醋西,連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都沒琢磨透,狗屁正軌!江漓巴不得為師早點入土你沒聽出來?”
沐桐仁的腦袋更亂,比起洛臨有緩沖的識海漫步,他在驚雷響起的刹那,也想起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東西。
枯了幾根枝條罷了,也值得這倆蠢東西費神?
“沐桐仁,你不想我消失?我做了……唔。”“洛臨”也隻搶回嘴的控制權,但很快,湧起的枝條就将他的嘴堵了個嚴嚴實實,半點聲音都洩不出來。
“閉嘴。”沐桐仁手動幫“洛臨”消音,他又看向江漓。
“江漓,你和扶桑的謀劃太明顯了,我隻要重開大荒,就必須接納扶桑的神識,成為新的他的容器,是他把你送出來的吧?”沐桐仁不想搭理江漓嘴裡的因果天命,他和洛臨都亂成什麼樣了,也不差這個走岔路的命格,他拍了拍手,屋外蓄勢待發的毛團徒弟們又拿起了新的家夥事,将偏殿門口堵得漏不出半隻蒼蠅。
江漓眉頭一挑,嘴角似笑非笑地噙着。
“我們這些分枝供養了扶桑樹幾千年,他怎麼想,我豈會不知?”
“談個交易吧,我現在就可以打開大荒的通道,隻要你能弄來金烏尾羽。”
“我想扶桑也不想多具拖家帶口的新身體。”
沐桐仁靠在綁着洛臨的藤枝上,他不再遮掩,右手大方地覆在不太舒服的小腹前。
命格出錯的意外麼?
既然來了,那就合該物盡其用。
——
江漓咬牙,和腕上佛珠商量了許久,竟也答應得幹脆。
“拔毛而已,我去想辦法。”
金口玉言,契約已成。
沐桐仁挑眉,擡手召來藤椅坐下:“那三日後,我回到本體,開啟返回大荒的通道。”
洛臨被裹在桑木内,做着無用地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