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劇烈運動過的心忽然跳動起來。
年輕人的愛似乎來得唾手可得,似乎猝不及防。
……
回到家,瑞爾芙脫下因紮吉那件寬大的外套,甩給麗莎,“明天拿去二奢店賣了。”
麗莎接過外套,聞到上面的古龍水香味,皺眉道:“下次别噴香水,帶氣味的阿瑪尼西裝會貶值的。”
“又不是我噴香水,”瑞爾芙沒錢買香水,“随便貶值。”
麗莎将外套塞進包裡,問:“踩點怎麼樣?這家畫廊是不是有兩個倉庫?”
瑞爾芙點點頭,坐到餐桌前吃夜宵,“确實有兩個倉庫。去幫我查查畫廊和貝盧斯科尼家族的關系。”
“你染頭發了?”麗莎眼尖的看到那幾縷綠發,“好好看。”
瑞爾芙站到鏡子前,摸摸頭發,“等幾天,我再染個藍毛。”
這時,瑞爾芙想起第二倉庫裡的假畫,扭頭問麗莎,“你知道有人專門出售假畫嗎?”
9副假畫再加上前幾天那一副,一共10副。
數量不算多,但瑞爾芙記得蘿拉說過,副館長不會畫畫。
副館長是藝術評論家,負責鑒賞評估畫作,不負責畫畫。
那麼,這些假畫會從哪裡來呢。
質量還如此的參差不齊,有高有低。
“我們不就是再搞假畫嗎?”麗莎指了指自己和瑞爾芙。
“我的意思是,專門對業内人士出售赝品,有買家,有賣家,有制造商。”瑞爾芙換了個說法,來讓麗莎聽懂。
麗莎思考片刻,“肯定有,不要低估藝術赝品産業鍊。上個月,西班牙文化遺産局(IPCE)剛抓獲一件跨國赝品犯罪案,聽同行說,涉案金額有500萬歐,牽扯多個拍賣所和畫廊。”
瑞爾芙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口吻平靜“産業鍊?”
麗莎幫她倒好水,“是的,親愛的,犯罪也是有産業鍊的。不然,我們拿到手裡的畫可賣不出去。”
瑞爾芙挪動腳步遠離鏡子,避開裡面的倒影,陷入沉思。
……
翌日,瑞爾芙繼續來畫廊上班。
這時,盧卡滿臉憔悴的從她身旁走過。
同事對他的排擠,已讓他苦不堪言,沒空找瑞爾芙的麻煩。
瑞爾芙可沒忘要試探副館長的事。
當盧卡來到茶水間時,衆人對他避之不及,唯有瑞爾芙上前打招呼,還約他一起吃午飯。
一時間,盧卡感動極了,視瑞爾芙為救星。
午餐時間,瑞爾芙百無聊賴的打個哈欠,耳邊聽着盧卡說廢話。
環顧四周,确定同事們都看到她和盧卡共進午餐後,瑞爾芙便結束這頓無味的午餐。
下午,瑞爾芙裝作着急的樣子來找副館長。
聽完瑞爾芙的話後,副館長眉頭皺起,閃過幾絲慌亂,“你說,畫廊有假畫?”
瑞爾芙故作激動的點點頭。
“這是什麼謠言!”副館長調整坐姿,雙手交叉放在辦公桌上,語氣生冷,“畫廊怎麼可能有假畫!”
副館長掃了眼瑞爾芙,很确信她什麼都不知道,又聯想到上次特利發現假畫的事,緩聲道:“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你可别趕着給别人當槍使。”
瑞爾芙連忙低下頭,裝作被副館長發現的蠢樣。
見此,副館長在心底暗罵瑞爾芙是個白癡。
罵完,她又暗喜自己選得人真是個白癡,還是白癡才好拿來利用。
“瑞爾芙,你才剛工作多久,畫廊的情況你也不了解。”
副館長捏捏鼻梁,盡量安慰瑞爾芙,免得吓跑白癡。
白癡少有,像瑞爾芙這樣的白癡更少有。
“不要别人說風就是雨的,畫廊怎麼可能有假畫呢?要是有假畫,畫廊還怎麼做生意呢?”
“動動腦子,好好想想,别長個腦子,當白……”副館長差點說漏嘴,連忙停頓幾秒,補充上,“當白白浪費的物件。”
“瑞爾芙,你很聰明,不要浪費你的腦子。”
“你是我看好的人。”
副館長熟練的開始‘畫餅’來作為甜棗喂給瑞爾芙。
“也是我重點培養的人,更是畫廊未來的棟梁之才。”
說到這,副館長都覺得不好意思。
白癡還當棟梁之才,屬實拉低畫廊檔次。
結束畫餅,見瑞爾芙滿臉感動後,副館長趁機套話,“是蘿拉對你說了什麼嗎?”
她記得特利的女友是蘿拉,上次假畫一事,也有蘿拉參與。
當時,她可是叮囑這對情侶,禁止向外人透露假畫一事。
瑞爾芙連忙搖搖頭,“不是蘿拉,副館長怎麼會說她呢。是其他人。”
“那你快告訴我,”副館長一時間有點着急,“我要看看誰敢傳謠言。”
瑞爾芙不好意思的說:“不太好吧,我也是剛剛和他一起吃飯,聽他說畫廊有假畫,才來找您的。”
副館長眯起眼睛,提取瑞爾芙話裡的重點——剛剛,一起吃午飯,還是個男的。
“好了,你下去吧。”
副館長擺擺手,不想再跟白癡聊下去,“兩天後,畫廊舉辦兒童繪畫活動的事,就交給你了,别讓我失望,瑞爾芙。”
“記住,有什麼不懂的東西,就來問問我,你今天表現得就不錯。”
瑞爾芙故作欣喜的接住任務,轉身一蹦一跳地離開辦公室。
等她一走,副館長面無表情的根據瑞爾芙話裡的重點,尋找那個說畫廊有假畫的蠢貨。
經過幾次打聽後,副館長将視線挪到盧卡身上。
看着監控攝像頭中盧卡和瑞爾芙共進午餐的記錄,副館長輕笑幾聲,“畫廊有假畫?白癡,畫廊沒假畫,還叫什麼畫廊呢。”
關上電腦,副館長已有應對之策。
她要殺雞給瑞爾芙看——謠言就要硬手段處理。
……
兩天後,畫廊舉辦兒童繪畫活動,邀請全米蘭名流家的孩子參加。
不過在這前一天下午,盧卡喜提辭職大禮包。
是副館長簽發的辭退文件,原因很簡單,僅僅是因為盧卡上班遲到。
盧卡壓抑着淚水,抱着裝滿辦公用品的盒子離開畫廊。
走出畫廊的路上,他不僅要忍受着同事嫌棄的視線,還要聽着那些人對他的蛐蛐。
那些人自以為蛐蛐的小聲,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控制音量。
盧卡全都聽見了。
但,他已無力反駁,光壓抑着淚水,就使他用盡全力。
這時,有人從他懷裡抱過盒子,幫他減輕重量。
盧卡睜大眼眸看去,一抹黑發夾雜着幾縷綠發印入他的眸間。
“瑞,瑞爾芙?”盧卡不敢相信的開口道。
瑞爾芙點點頭,替他抱住盒子,“走吧,我幫你搬東西。”
“你來幹什麼?”盧卡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滑落。
誰能想到,他被辭退,隻有瑞爾芙願意來幫他。
瑞爾芙與他并排行走,絲毫不在意周圍同事的目光,笑道:“幫忙呗,再怎麼說,你也指導過我一段時間。”
此刻,盧卡十分懊悔自己曾和他人蛐蛐過瑞爾芙。
信仰天主教的盧卡感覺自己看到了天使。
可,瑞爾芙随她媽媽一同信仰東正教。
天主教視東正教為異端。
東正教視天主教為異端。
搬完東西,兩人坐在畫廊後門台階上休息。
盧卡誠摯的向瑞爾芙鞠躬道歉:“抱歉,我之前那麼對你,還在背後說你壞話。”
瑞爾芙大方的擺擺手,“沒事,都過去了。”
見瑞爾芙如此寬宏大量,盧卡鼻頭狠狠抽動,哭出聲來。
他再次極度後悔自己對瑞爾芙說過那麼下流無恥的話。
懊悔,自責,後悔,愧疚充斥着盧卡的大腦。
他真想扇自己幾巴掌。
無盡的歉意最終化為盧卡最誠摯的祝福,他雙手在胸前劃個十字,“你是個天使,上帝保佑你,阿門。”
瑞爾芙收下這份祝福。
倒黴的盧卡遇到了他這輩子最大的劫難——不僅被人排擠,還丢了工作,更是将瑞爾芙視作天使。
盧卡是個倒黴鬼,天使——瑞爾芙來幫忙。
至于盧卡為什麼倒黴,你别問。
将瑞爾芙視為天使下凡的盧卡早已對她沒有任何質疑,“你的那件拉夫勞倫大衣,肯定是真的,是我沒見過的環保設計,都怪我一時看走眼。”
瑞爾芙站起身,在落日黃昏下,向盧卡伸出手,“沒事,我原諒你了。”
盧卡擦幹眼淚,握住她的手,站起身來。
至此,兩人的恩怨畫上句号。
目送盧卡開車遠去,瑞爾芙驗證了她想要的答案——确實是副館長放的假畫。
副館長為什麼要用假畫偷天換日呢?
那些被換掉的真畫又在何方?
還有,畫廊隻有這10副假畫嗎?會不會還有其他假畫?
瑞爾芙仰起頭,看着眼前這座名為‘普裡斯馬畫廊’的龐然大物。
這時,三樓辦公室的副館長拉開窗戶通風,見後門處站着瑞爾芙,便開口跟她打招呼。
副館長手上那枚最少4克拉的鑽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普裡斯馬畫廊很大,是棟現代風格的三層建築物。
它被陽光照射下來的影子,吃掉了瑞爾芙,也吃掉了副館長。
被鑽戒閃到眼睛的瑞爾芙笑着回應副館長。
她忽然想起,明天畫廊舉辦兒童繪畫活動,那副《無題》也将展出。
蘿拉說過,副館長下令《無題》每個月不定時隻展出一天。
那麼,《無題》會是假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