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林禹一直在想錢主任的話。
“既然你誠心問到這了,那我就跟你透露透露。這事兒你找我或者找學校都沒用,知道内情的人不多,這事兒啊你得往上找,小楊那事有蹊跷,咱們學校也隻是個聽話兒的。你懂嗎?”
說這話的時候錢主任一臉的高深莫測,話音低沉,隐晦地透露,話沒說明白,但,足夠讓人明白了。
難不成這件事還另有隐情?
老師得罪誰讓人整了?
不像啊,兢兢業業一個小老師整天就知道悶頭備課教書批改作業,能得罪誰呢?
跟局裡人也接觸不上啊?
還是在學校得罪了誰,别人找人整他?
不管得罪誰,反正起因是因為體罰,是因為老師和他動手被人聽了看了去才會這樣,如果不是他,就算有人想找老師的茬也沒有理由。
是他把尖刀遞給了要害老師的人。
一切都是因為他。
……
不過這個錢主任也算有意思,他問他府上位置對方卻不告訴他。
“我既然答應了自然雙手奉上,還是說府上位置不方便透露,學校方便嗎?那我明天拿來學校親自給您送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點調侃和不屑,但接下來錢主任的語重心長倒是讓他對這個人徹底改觀。
“這事我也沒出什麼力,全看樂呵了。自從你來之後學校出了多少樂子,看來注入年輕的血液是很有必要的,你這年輕人我很欣賞,會來事,敢辦事,能屈能伸讓人望塵莫及。你恩師當年我就特别看重,工作認真謹慎負責,年輕人裡邊也算是難得的人才,就是古闆迂腐了些,你不一樣,你可比你恩師靈活多了,将來前途無量啊!”
錢主任上前兩步拍着他的肩膀悠悠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功利心都重,但也不要把錢看的太重,有些錢呐收着是禍害,不該我拿的錢我拿着良心不安。免了。不過這飯你高低得請我一頓。”
這小老頭有點意思。
要說一開始對他的尊敬純屬是表面客套,那這一番話說出來後,林禹對他還真的從心底裡生出幾分敬重來。
無業遊民一樣晃晃悠悠進到辦公室,還沒上課,無論是走廊上還是辦公室裡都雜亂得很,但一見到他都跟躲瘟疫一樣避他遠遠的。
林禹算服氣了,這前後差距也太大了。
剛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就見自己桌前有個少年在自己桌前扒拉着啥,林禹以為是來交作業的,可越看越覺得他鬼鬼祟祟,一聲喝道:“小子幹嘛的!”
那人吓了一跳,辦公室裡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交作業的,交代任務的,排隊檢查背誦的,原本門庭若市的屋子他一出聲集體啞巴了。
比上課還安靜。
他桌前那少年也沒想到會有這種氛圍,吓得哆哆嗦嗦,從懷裡還掉出一堆粉粉黃黃的紙。
林禹一看,桌上擺着的那些情書果然都沒了。
“說。”
“我、我我我來幫她們把這些都拿出去燒了……”
燒情書?
“怎麼個意思?”
“老、老老老師您别生氣,她們說就當這些沒送過,讓我偷着拿出來燒了,老師我就是個跑腿的,那些話是她們說的跟我沒關系,您别咬我啊不别打我。”
“……”
娘的一個個都拿他當瘋狗了?
“滾。”
那人夾尾巴就跑了,看起來還不是這個樓層的,眼生得很。
他一坐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好像屋裡所有人都往一起湊了湊,不約而同和他拉遠距離,整個屋子,東邊這塊隻有他和老師兩個人,無人靠近。而西邊那邊擠着二三十個人,一個個都用一種警惕的眼神看他。
幹嘛?真怕他突然發狂咬人?
把假發一薅,露出裡面的真容,不修邊幅就顯得憔悴不少,他揮揮手,就像古代皇帝對台下衆愛卿講話一樣:“各位繼續忙,我沒瘋,别害怕。”
這下對面那些人連呼吸都變得謹小慎微。
“……”
林禹幹脆也不管了,正對面的老師一直在看着他,他突然想起來,身子趴過去一點,問:“老師,您之前有沒有得罪過誰?”
他本是認真問的,誰想對方立馬呵斥:“誰是你老師!”
說完竟然也躲他遠遠的,跑到北邊窗戶邊上吹冷風去了。
林禹:“……”
這下真成孤家寡人了,一個屋子三足鼎立,他和老師各占一端,其餘人占另一端。
吹了沒一分鐘,老師就怒氣沖沖走過來,在自己桌上拿了課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
不是,上課鈴還沒響呢。
腳步很重,氣勢很足,一看就是生氣了。
他哪惹着他了?
……
下午上課的時候班裡的同學十分擔心他的精神狀态,紛紛表示慰問。
“老師您沒真瘋吧?”
“太佩服了,真的,全校師生面前丢人現眼啊靠,現在還能給我們上課,心理素質真強!”
“老師要不您歇一天緩緩?”
“老師您别傷心,我們都不會笑話您。”
親切啊,這才是親學生啊,兩個多月的感情不是白培養的。
林禹把假發一甩,意氣風發道:“這點小事還叫事兒嗎?這是老師給你們現身說法,你們将來要是有我這一半的心理素質,幹什麼都會成功的!”
“哇嗚老師牛逼!”
“我膜拜!”
“真厲害!”
一片歡呼聲中出現一道格格不入的聲音。
“所以老師您是真的破産了嗎?”
沉浸在滿室崇拜聲中的林禹嘚嘚瑟瑟道:“問這麼明白幹嘛?破不破産錢又不給你花。”
那聲音突然就安靜了,林禹下意識看向後排,看到秋昭悻悻垂頭,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聲音似乎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