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林禹承受不住,他打着顫的聲音在鞭聲中湮滅得幾乎聽不見,楊昱軒停了手。
“……我改,老師,我改……”
他服軟了。
但他不認錯。
“我以後一定會……三思而行,不再随便仗着自己的身手……胡作非為。”
發自内心也好,屈打成招也罷,楊昱軒要的就是他這句保證。
“最後一點。”
這話一出林禹心中頓時呼出一口氣,總算是快熬到頭了。
“這一點我不知道該算到哪的錯,但你裝瘋賣傻被當衆羞辱責罵,實在是丢人丢到了極限,我恨不得打死你回爐重造!”
他親手教養長大的孩子竟然能活成那副德行,而且還全都是他自己一手作出來的,他楊昱軒活這四十多年,就沒這麼丢人過!
手上的皮帶霎時間化成利刃,刀刀往人身上割。
這才是他最生氣的點,這才是他實在忍不下去的點!
他原本一整天都在強壓怒火,偏偏那個盤子就像鎖住野獸籠子的鎖一樣,啪地一碎,鎖也就跟着碎了,裡面困了許久的野獸終于破籠而出把理智吞服。
回想起白天在操場上的一切,楊昱軒就仿佛被一道道巴掌當衆扇在臉上一樣難堪。
皮帶狠厲得讓人連叫都叫不出來,林禹都快崩潰了,而且這件事兒,他他媽也快冤死了!!
“姓錢的……他他媽坑我!說好的原計劃是、是損壞人設,降低關注,我本來隻是想到操場露個面也就完了,誰、誰他媽知道他給我來這一出!”
“草!在商界逢場作戲也就罷了……沒想到在教育界也他媽當上演員了,我也冤,我他媽真快冤死了、啊——!!!”
也不知是疼得還是心裡憋屈得,嘶吼嚎叫像是從靈魂裡發洩出來的,震得連頭頂上的燈都簌簌落灰。
最後一下楊昱軒幾乎用盡了全力,皮帶不知何時開裂的尾端終于在這一下之後徹底斷開飛了出去。
兩個人各自達到頂峰的情緒終于在這一聲嗥叫之下停了下來。
楊昱軒站在沙發邊深深粗喘,林禹趴在沙發上氣若遊絲。
就這樣持續了十幾分鐘,兩個人才漸漸平靜下來。
從回來之後那幾次巴掌如同隔靴搔癢,傷口上的腐肉根本不動分毫。這番責打倒像是大掃除一樣把沉疴舊疾上的腐肉盡數剔除,露出鮮血淋漓的傷疤,陽光一曬,等待重新長出粉肉。
先動的是站着的,沉默着收拾滿地狼藉,把人腿上流的血處理幹淨,消毒包紮。林禹整個人就像瀕死的魚,過程中時不時半死不活的蹦跶一下。
緊接着是囤上的傷,又是一番處理,林禹實在沒力氣蹦跶了,隻能時不時的抽動。
背上的傷反而是最輕的。
除了青紫高腫以外,倒是沒有破皮。
倒了杯水端到人嘴邊,放了個好幾年前就備下沒用完的吸管,破開包裝,置入杯中。
林禹心安理得地噘着嘴喝,喝完一杯又續一杯。
喝完了看沙發上跟灘爛泥一樣癱着的人,楊昱軒認命地去衛生間打了盆水洗了毛巾,給人擦身。
溫熱的毛巾掠過皮膚帶起一陣陣舒适,一身臭汗在人耐心的擦洗中慢慢滌淨。林禹被伺候得迷迷糊糊,眼看就要睜不開眼。
楊昱軒本來還有話要說,看人這幅德行也就沒開口,想着是把人背到房間還是省個事就讓他這麼癱沙發上睡算了。
突如其來的門鈴幫他做了選擇。
門鈴聲在這時響起屬實不正常,林禹也被動靜驚得勉強睜了眼,看了看牆上的表。
都九點多快十點了,大冬天的這個點誰會來?
楊昱軒起身去看,從門鏡裡看到人時登時愣住,又轉頭看沙發上的人。林禹本來就在看他,一見他神情有異當即強撐着撐起上半身。
讨債的?
不然為什麼老師臉上竟然有慌張的意思?
讨債讨到他門上,他林禹倒要看看怎麼個事。
玩了命的撐起身子要去沙發一邊夠衣服,還沒拿到就看見老師竟然回來直沖他來。
在他震驚的目光中将他一甩甩到背上,背着他就進了那間從前的卧室。
“老師?您别怕,沒人敢拿您怎麼樣,我去會會他。”
把人輕輕安置到床上,人一在床上趴好,接下來的動作楊昱軒就變得急躁,把床頭的被子一甩攤平将整個人兜頭照面蓋好,轉身就要關門出屋。
林禹掀開一角露出腦袋,驚愕道:“老師?您别自己去,沒事讓他敲,這事兒我有路子,我現在打電話,明天準給您平了。”
楊昱軒沒理他,臨出屋之前小聲提醒道:“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