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後面,她就趕緊打住,告訴自己絕對不可能。富貴如崔筵,貧賤如桃施,一個皇親貴胄怎麼可能會愛上她一個盜賊,而且是一個奪了他妻子的盜賊!
她嗤鼻一笑,自己得道成仙的概率都比這個大。
可她自己……桃施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反正最後都是要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還是少招惹的他為好。
遇上一段石子路,馬車有些颠簸,崔筵見她的頭快要掉下去,趕緊坐過去用手撐住,然後若無其事的放在自己的肩頭。過了會兒,還是有些陡,他又小心地将桃施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拿來一件薄毯蓋上。
動作很輕,生怕她醒了。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手剛一觸上女人的臉時,她就已經醒了。
心裡又掀起幾波駭浪。
到了下一個鎮子,桃施不顧反對,非得另買一輛馬車與崔筵隔開坐。
“一輛馬車方便。”
“太擠了!”
“你不是睡得挺香嗎?”
“我那是裝的!”
兩人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在人家車行門口對峙起來。老闆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郎君,娘子,你們到底買不買,不買就别耽誤我做生意。”
“買!”
“不買!”
桃施奮力踮起腳尖,視線與崔筵齊平,“我就要買就要買就要買……就要買就要買!”
“行了行了!”崔筵被吵得頭疼,連連擺手。
在後面看戲的飛雁看見主君這反應,趕緊上來結賬,又買了幾張上好的軟墊鋪在車裡。在桃施的授意下,馬車被改得舒服極了。
“師傅,駕車吧。”
桃施心滿意足的關上車簾,翹起二郎腿,斜靠在軟枕上看新買的話本子,旁邊的矮桌上還放着從崔筵那裡搶來的葡萄。
“一個人就是舒坦。”她感歎道,頁碼又被往後翻了一頁。
隻要不看見崔筵,她就不會想東想西的。
回去的路線是崔筵特地選的近路,再加上輕車熟路的,比之前快了不少,不出兩個月就快到長安了。
此時已經入了冬,離年關也隻剩大半個月。
桃施掀開車簾,落進不少雪花。暮色四合之際,天與雲與山與雪皆成一色,眼前被積雪壓彎的冷杉枝突然彈起,差點兒就要戳進車窗裡。
“冷,好冷,真的冷!”她趕緊鎖上車簾,将手放在暖爐上烘烤着。
他們沒帶禦寒的東西,車上的一切都是崔筵現買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飛雁敲響車窗讓她下去吃晚膳。
桃施癟嘴,對着空氣做了個鬼臉,“我又不會偷跑,還要我日日陪你用膳,還用馬車來威脅。哼!”
“桃施。”
隻需兩個字,她就立馬噤聲,手掌放在膝蓋上乖巧坐好。“你怎麼過來了?”
崔筵瞥她一眼并未言語,慢條斯理的将飯菜端出來。
“嗯?怎麼還有雞湯!”桃施見那陶碗還在冒熱氣,語氣有些欣喜。因為天氣嚴寒,她很久都沒吃到熱菜了。
“就你那磨蹭勁,我要是不過來,它早就涼了。”崔筵将勺子遞給她,“今晚恐有大雪,我找了戶人家借住。”
桃施吐舌搞怪,反正住哪她都無所謂。
正說着,窗外的風越刮越大,車簾邊角卷進些殘雪。崔筵敏銳擡眸,眼神掃向窗邊。
“怎麼了?”
“沒事。”崔筵擱下陶碗,“我出去看看。”
桃施百無聊賴的将碗裡的胡蘿蔔夾出來,“飛雁不是在外面嗎,你去作甚?”她嚼東西的動作一頓,輕擡眼皮。
說時遲那時快,桃施一個側頭就躲過射穿木闆的長箭,箭身被崔筵緊緊捏住。
“哪裡來的歹徒?”崔筵握着箭,掀簾出去。
外面沒人,回應他的隻有呼呼挂着的寒風。他試探性地叫道:“飛雁?”
仍舊無人應答。
桃施朝他招招手,“别中計了,繼續吃飯。”她将竹箸重新塞回崔筵手掌,單眉上挑,有些玩味的味道:“吃飽了才有力氣嘛。”
她昂頭,想将最後一口雞湯喝掉,頭頂的車蓋突然應聲被割裂,木碎四濺,與她對視的那隻漆黑的眼閃着亮。
“崔老賊,拿命來——”随着一聲地動山搖的怒吼,泛着寒光的砍刀重重往下落,車身被砍成兩半,陶碗落地碎裂。
崔筵迅速将桃施往後拉,側身與來人拉開距離,将袖裡的長鞭揮出。
“敢毀我的熱雞湯?”桃施眼睛裡是明晃晃的憤怒,撸起袖子就要沖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