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不言而明。
“夫人已經醒了。”隻是情緒有些不太好。後面一句,阿滿不敢說。
崔筵輕擡下巴,端着藥碗徑直走向床邊。
窗幔被人挽起,女人換了件素色中衣,斜靠在長枕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是聽見動靜,女人沙啞着嗓音:“出去。”
崔筵腳步不停,“你醒了?恰好藥也好了,你……”
“我說出去。”
崔筵坐上床邊,端起藥碗舀了一勺細細吹着。藥汁黑乎乎的,聞起來還有些苦澀,還沒送到桃施嘴邊就被扔到地上。
“我說出去你聽不懂嗎?”
桃施本以為他會威脅自己幾句,便不會再管自己,沒成想他神色如常的撿起藥勺,拿袖口擦了幾下又将藥汁送到自己嘴邊。
“你還生着病,聽話。”
桃施悶着氣,緊緊抿唇,将頭扭到裡面。她就是無理取鬧,她就是不想看見崔筵。
沒聽見身後的動靜,她還以為崔筵已經走了,這才悄咪咪的掀開一條縫。結果轉頭就看見崔筵坐在一旁,趕緊将頭收回來。
男人瞧見她的小動作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僵持下來。直到快到午時,桃施捂着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
她猛地一拉開蒙頭的被褥,嗯?沒人?正合她意。
發了半宿的高熱,桃施的腳步還有些虛浮,她撐着一旁的櫃子跟老鼠偷油一般從桌上拿了幾塊糕點塞進嘴裡。
“夫人你起來了?”阿春嗓門大,一出聲就把她手上的糕點吓掉了。
桃施連忙做手勢叫她别出聲,聽見門口的腳步聲,她兩三個跨步重新溜上床,嘴裡噎人的糕點還沒來得及嚼完。
“主君。”
崔筵點頭,看到落在地上的糕點,阿春趕緊撿起來收拾好。
“這幾日我在書房睡。”他撂下一句話就要走,忽的又轉過頭:“年底聖上會舉辦團圓宴,你我都得去。”
桃施沒吭聲,全當沒聽見。魏茗清不是回來了嗎,怎麼不叫她去。
聽見關門聲,桃施才将悶人的被褥掀開,長長舒了口氣。
自那以後,一連好幾日都沒看見崔筵,桃施隻覺得一身清爽。她沒事就在床上躺着睡大覺,偶爾出門曬曬太陽,以免修煉成仙了。
“夫人,這套還是那套?”阿滿和阿春兩人精挑細選半晌才找出兩件沉穩的衣裳,結果一出來就被桃施連連否決了。
桃施翹着二郎腿:“不行不行,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穿這麼老作甚?”她朝嘴裡丢進一顆堅果,“沒事選衣裳幹啥?要出門嗎?”
阿春訝然叫道:“團圓宴啊夫人,您可是要陪主君進宮的啊。”
桃施的腿瞬間放下來:“多久?”
“今晚。”
“我的頭怎麼暈暈的呢,快給我找個醫師來瞧瞧,恐怕這團圓宴是去不了了。”桃施站起來,手腕撐着額頭往屋裡走。
阿春和阿滿兩人一對視,啞口無言,無奈走上前将桃施拉回來。
桃施原本閃着亮的眼眸頓時蒙了層灰:“這團圓宴非去不可嗎?”
阿春邊替她比衣長,邊語重心長道:“夫人,奴婢決定不了這個,您還是去問主君吧。”
問崔筵?她腦子有病才會去。
桃施眼咕噜一轉,“我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清楚了嗎?”
前幾日她讓阿春替她翻翻庫房,查到崔筵名下有好幾家别院,就是不知那魏茗清被關在哪一間。
“城南那座像是有人住進去了,我暗自瞧見飛雁侍衛進去過幾次。”
桃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申時一到,桃施就被送上了藩王府的馬車,而崔筵早早等在裡面。
車内煮着清茶還有一小碟桃花酥。她一上車就毫不客氣的往嘴裡塞了幾塊酥餅,宴會人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飽。
“氣可消了?”
幾日不見,崔筵清瘦了許多。
桃施咂咂舌,将手上的碎屑拍掉:“這個就不勞崔世子費心了。”
崔筵聞言一愣,“崔、世、子?”
桃施表情坦然:“對啊,魏茗清不是回來了嘛,我這個罪人呢就不擾你們厭惡了。”她将最後一口酥餅咽下,“團圓宴後給我五百兩,我立刻卷鋪蓋走人。”
她現在已經想通了,不過就是個男人嘛。到時候有了錢,她能一晚上點十個,何必吊死在一顆枯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