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兩個時辰前的許見棠能預見眼前這一幕,她是斷不可能偷溜下山的。
皓月當空,面前幽靜的巷子裡七八個黑衣人倒在地上、頭身分離,腥紅的血液緩緩流出,直至一玄袍青年鞋尖停下。
她兩輩子近四十年都沒見過如此場面,吓得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青年原本背對着她長身而立,察覺到動靜倏地回頭,卻除了微風吹落在地的銀杏葉什麼也沒發現。
他轉動眼眸,看到牆角露出的一片白色衣角,掩唇輕笑了下。随即擡手,屍首與血液都化為齑粉消散于風中,再一旋身,整個人消失在原地。
許見棠鼓起勇氣探頭去看時,已什麼也沒有了,唯餘空氣中殘留的濃重血腥味提醒着她方才所見的真實性。
她手覆上胸口,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不枉在修真界活了十八年,還是練出了些本事的。
回到天照宗後,她本欲将此事告知師尊,又想起青年所殺并非凡人。
即便在天照宗地界,修士之間的恩怨隻要不殃及百姓他們都沒道理去管。
隻是方才太過吓人,她平日也不注重交際沒什麼親近的人可吐槽,于是直到睡前也在想此事,毫不意外地做了噩夢。
夢中,白日背對着她的青年轉過身來,轉瞬之間長了三個頭,六隻手臂,如地獄羅刹,面目極其醜惡。五指成爪桀桀笑着朝她襲來。
她跑啊跑,靈力幾欲枯竭,青年仍窮追不舍且越逼越近。
最後的畫面,是她榨幹了自己的靈力,驚恐回頭,正對上三雙惡狠狠的眸子。
自夢中驚醒,許見棠猛地坐起。
夜風一吹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粘膩難受,掐一個清潔術,還欲再睡,卻橫豎睡不着了。索性披衣下榻,關上被風吹開的窗子,出了門。
她是天照宗三長老許南行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入道十五年已達築基大圓滿。是親傳弟子中沉默寡言的小師妹;内外門弟子沉穩可靠的師姐;也是各位長老口中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她對此不甚在意,隻是每日按步就班修煉睡覺,并沒有與誰深交。
因而此時夜半難眠,也無處可去、無人可傾訴,更無心修煉,便無目的地四處遊蕩散散心。
再一擡眼,到了師尊院前。
前兩日師尊有事離宗,不然她也找不到機會下山。下山不為别的,就是整日被圈在宗中想看看外邊的世界罷了。
要是早知會碰上殺人現場,她是甯願一輩子不出門的。
如此想着,腰間儲物袋忽的震了震,她将玉簡拿出,貼在耳邊。
師尊溫潤的聲音傳出,“怎還未就寝?”
許見棠:“剛醒,睡不着了。”
許南行沒有多問,“古山秘境開啟,我很快回宗。既睡不着,等會便随我下山吧。”
“好。”
玉簡閃了兩下後滅了,這是挂斷的意思。她将其收好,随後下山等着。
現在還早,沒什麼人。偶有一兩名弟子說說笑笑而來,看到她後忽然拘謹起來,繃着臉恭恭敬敬行禮,喚一聲師姐,待她颔首便快速離去。
倒不是因為她平日待他們有多嚴厲,這是對親傳弟子本能的畏懼,就像現代學生玩鬧時見到老師一樣。
至少許見棠是這麼認為的,但是——
遠去的兩名弟子,悄悄往後瞧了眼,見師姐的身影已經縮成一個小點,才松口氣。
其中一個臉紅撲撲的對另一個道:“那便是小師姐嗎?長得比傳聞中還漂亮。”
“那當然,你剛入門有所不知小師姐很少下山的,見一次可不容易了。”她挺起胸脯,頗感驕傲。
“我居然這麼幸運,回去一定要和她們炫耀炫耀。”
對此,許見棠毫無察覺,自以為站在此煞了風景,便隐去身形,尋了個隐蔽的樹下站着。
不出一個時辰,果見有人迎着朝霞禦劍而來。那人清風朗月,隻有眼角的細紋可以看出歲月的痕迹。
不待她反應,許南行拎雞仔一樣把她拎在劍後站好。
他輕喚一聲“斬邪”,通體盈白的劍嗡鳴一聲飛入高空。
已許多年未有過這待遇,許見棠還有些受寵若驚,隻敢抓一個衣角。很快,斬邪飛速前行,帶起的風吹動了兩人的發,她被師尊的頭發糊了一臉。
還差點站不穩,趕緊抱緊了師尊的腰,“師尊尊尊尊尊,慢慢慢慢點!”
被風吹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許南行負手而立,衣袂翻飛,俨然沒有減速的意思。
但許見棠感覺到風漸漸小了,周圍多了一層無形的保護罩。
落地時金烏已經高高挂起。
許見棠打量起四周,這裡是一處密林,裡面已經有很多修士了,其中也夾雜着一些她的師兄師姐,俱是親傳弟子。
邊往裡走,許南行邊解釋道:“古山秘境在此處開啟,我宗大長老首先發現,因其特殊性不便聲張,隻告知了三大宗門及一些恰從此經過的散修。”
三大宗門分别是:天照宗、水雲宗及蒼羽派。
這三宗掌握着整個修真界的話語權,同時門風清正,少有小人。
“秘境有限制,經過商議,隻有各宗金丹以下的親傳弟子及一些符合條件的散修可以進入,且進入之後隻能拿取草藥、傳承和法寶等,不可帶出活物。”
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