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麻布袋裹着的,從旋轉木馬頂上滾下來的,重物。
作為人的本能讓他後退了一步,可作為警察的本能讓他上前的兩步。
用力一步拉開雷獅,撥打電話,在騷亂發生前大喊一句:“警察馬上會來,把孩子的趕緊帶離這裡。”
僵硬住的家長捂着自己小孩的眼睛,抱着小孩子離開這裡。
“城南,遊樂園,”卡米爾簡潔地交代着事件的地點。
雷獅愣在了原地。
緊接着,卡米爾上前,手指止不住的顫抖。
孔雀失聯了,這不會是孔雀吧。
不論是不是,他都不能暴露自己認識孔雀的事實。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裝成一個大膽無腦的普通人,因為沒人知道,有沒有人在角落裡面看着他的舉動。
麻布袋的袋口早就因為滾了幾圈之後散開了。
卡米爾繞到一旁,雷獅說:“卡米爾,那裡面,像是屍體。”
然後卡米爾看見了滿是血的臉。
卡米爾下意識後退。結算被血糊滿了,他也能認出來那是酷愛幹淨整潔漂亮的孔雀。
這已經現在是一場針對卧底的屠殺。下一步呢?屠殺平民百姓了嗎?
卡米爾知道自己要誤導他們。
于是卡米爾閉上眼睛,把所有眼淚都逼了回去,裝出平靜的模樣:“死者看不出來面貌,是普通人。具體的等你們來。”
卡米爾沒有去觸碰,他保持着距離,表現的就像是對待尋常的死者。
雷獅的手擡起來又放了下去,“還好嗎?出來放松遇見工作上的事情。”
卡米爾搖頭:“沒事,我去一下廁所。”
在警笛的嗚咽聲中,卡米爾匆匆忙忙,慌不擇路地趕進廁所裡面,确認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之後,把廁所門鎖起來,慢慢的蹲下身。
用手死死捂住嘴。
眼淚這個時候才敢落下來,無聲無息地。
他和孔雀也是同期的人。他們是一起并肩作戰的戰友。
接下來呢?一個一個死在他面前嗎?
他到底要怎麼辦啊?
他閉上眼睛。他想要結束這一切。
就算現在他身上本不應該肩負這些責任,開始從一出生起,他就知道他這一把君子骨上刻着三個字。
為人民。
他透過那個麻布袋,看見孔雀身上也刻着這三個字。
為人民。
為人民,他們可以痛,可以傷,可以死。就是不能後退一步。
他知道所有人民警察身上都有着這三個字。
為人民。
泱泱大國。
一場屠殺,在春天的伊始。
一場寒風吹過。卡米爾擦幹淨了臉上的眼淚,收起所有情緒。
突然一滴水滴在卡米爾手背上,卡米爾一看,是血。
一擡頭,他看見了一雙眼睛,和他對視。
一雙眼睛。
瞪得大大的,在廁所隔間上,雙手慘白,搭在隔間闆上面。
一個一直盯着他的,人。
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卡米爾立馬死死咬着自己的手,直到鮮血溢出來,都沒有讓一點聲音出現。一直等到帕洛斯找了過來。
帕洛斯敲門:“卡米爾!”
卡米爾背着一隻手打開隔間的門,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那個“人”。
帕洛斯一進來就和那個“人”對視上了。
後背沒了門的支撐,卡米爾和帕洛斯一起摔坐在地上,看着那個“人”的眼睛。
卡米爾掐了自己一把,輕輕吐出了一個詞語。
“鹈鹕。”
那個最熱鬧,最喜歡說話,最喜歡攬閑事的人。
帕洛斯并不清楚是什麼意思,強撐和卡米爾互相攙扶站了起來。
他們深吸一口氣。他們看着鹈鹕。鹈鹕全身上下都被割開了口子。
血一直在滴。
滴啊滴,滴不盡的是,他們骨子裡的剛正。
卡米爾說。
我們于毀滅中重獲新生,
我們從新生中走向毀滅,
不論終局如何。
順利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就算前方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