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上面顯示的姓名，因思禾的指尖敲了敲桌子，過了幾秒才接起通訊。

“楊樹所長，這麼晚是有什麼事情嗎？”她字正腔圓，聽上去莫名有種嚴陣以待的意味。

通話那頭的聲音帶着歉意：“不好意思因博士，這麼晚打擾你，因為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再行動，所以還是決定盡早跟你溝通一下。”

“不打擾，您說？”因思禾語氣溫和，但表情卻有些凝重。

通訊中時不時傳來隐約的“滴”聲，這是軍用級加密的信号，因思禾搓了搓指尖，悄無聲息從旁抽出一張白紙。

“是這樣的，N58站點的初檢已經結束了，情況不容樂觀，有些很難用常理解釋的情況，感覺有必要跟您談談，不過這些事可千萬保密。”

因思禾扯了扯嘴角：“當然，我有數的。”

“我們對兩隻異種進行了解剖，發現内部的身體結構，包括基因片段都已經幾乎完全異化，如果不是提前有準備，做了深度取樣，沒有人會相信它們曾經是人類。當然，我之所以聯系您，還是因為……它們的精神力模拟畫像，有晚期精神力紊亂綜合征的表現。”

“等等。”聽到這裡，因思禾沒忍住打斷了對方，“我沒記錯的話，無人區的所有工作人員每半年都會進行全套體檢，如果有明顯的症狀應該會被調離的？”

“唉，這就是問題所在，今年的體檢結果沒有問題，雖然有異能過量使用的情況，但完全處于正常範圍内，絕對不會突然進入晚期的。”楊樹的聲音充滿了困惑，“退一萬步說，這病也不會讓人變成異種啊！”

因思禾的指甲在面前的白紙上刻下一道淺淺的印記，看上去隻是她在思考時做的小動作。

楊樹知道這是一個大難題，也沒指望着能從因思禾口中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意見：“而且它們的身體幾乎被燒幹了，沒辦法解釋為什麼還能偷襲，憑異種的身體強度顯然很難說服我。”

捕捉到對方聲音裡帶着一點賣關子的意味，因思禾擡了擡眼皮：“……你們發現了什麼嗎？”

“瞞不過你，總部的調研員在異種身上發現了傷口，胡……其中一隻殺死了另一隻，而後它又被第三者殺死。”楊樹語速很快，還是沒有用直呼那兩個名字，也算是留了點體面。

這句話的内涵太深了，異種自相殘殺，以及消失的第三者，都讓整個事故染上了些許陰謀的詭谲色彩。

因思禾突然想到了簡初的描述，心往下沉了沉，不過楊樹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而是轉頭跟她聊起了簡初。

“這樣看來，那個掉進裂縫的小姑娘，應該隻是進入了幻境，年輕人的想象力不錯，潛意識裡受了點驚吓，所以把故事做的挺有邏輯。”

顯然，楊樹的意思是簡初經曆的幻境，是以她自我的記憶為基礎，加工而成的。

“小孩子的話，肯定不能全當真。”因思禾順着對方感歎了一句。

“說這麼多，其實我們就是擔心這個第三者的存在會造成威脅，你們當時确定沒有看到人嗎？”楊樹話鋒一轉，終于抛出了問題，“盡管你們提供了實時視頻，但很多事情電子設備是記錄不到的，人的大腦潛力無限，也許會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什麼。”

在場所有人裡，精神力最高的就是因思禾，如果真的有第三者在場，她一定是最容易發現異常的人。

“博士……博士？”沒有等到回答，楊樹提高了聲量。

“啊抱歉，我在回想當時的情況。”因思禾回過神來，語氣誠懇地解釋道，“我并沒有發現其他人的存在，可惜當時情勢緊急，我們不得已進入N58，可能對現場造成了一點破壞……”

“沒關系，你們都是自己人，留下的痕迹已經被鑒證部門排除了，不怕你笑話，除了傷口，我們确實也沒有發現現場有第三者的痕迹，我都有些懷疑那隻異種……會不會是自殺的了。”

“這件事本來就詭異，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因思禾每個回答都相當圓滑，看似說了很多，其實絲毫沒有表态。

“既然你也說沒看見，那人估計早早就離開現場了，可惜站點裡的監控都失效了，什麼都沒拍到。”

“監控失效了？”因思禾感到疑惑，他們進入的時候，監控看起來并沒有什麼問題。

“你們去的那會是正常的，但在這之前，有大概一個小時的内容消失了，可工程師沒有發現報錯的記錄，可能是受到磁場影響了。”

“這麼巧嗎？”

“不排除人為因素。”

這句話之後，通訊兩端都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楊樹才打起精神。

“很晚了，我也不打擾你了，總之如果博士您想起了什麼，請務必及時告訴我，另外在後期的工作中也請小心，建議你們出發之前安排醫生們做一下精神疏導，防止……發生意外。”

雖然說得模糊，但這個意外顯然是指變成異種。

盡管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因為精神力紊亂綜合征而異化的案例，精神力的病變會改變基因結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謝謝所長，我會盡快安排的。”

通訊挂斷，因思禾看着面前那張劃滿指甲印的白紙，陷入了漫長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