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世代經商,到裴書聿這裡,已經數不清他是富幾代了,清朝時期算起,怎麼着都有個四五代。雖然裴書聿他們家隻有這一個獨苗,但裴書聿頭上還有三個堂哥,相比他爹,爺爺是更喜歡他那個伯父,不過,不知是何種原因,孫輩裡,裴老卻是最喜歡裴書聿。
十八歲成人禮,也即今年年初,根據裴老的要求,裴家名下所有控股産業,裴書聿都應該至少要占到百分之五的比例。不要小瞧這百分之五,随便一家公司的百分之五都能夠保證即使他後半輩子躺在床上也不愁吃穿,還能照舊過着流水日萬的生活。
于是,各種股份轉讓贈予,動産與不動産的合同紛至沓來。
那天,裴書聿坐在古色生香的裴家老宅裡,落地窗外下着小雪,“裴書聿”這三個字接連落在如同雪花般白淨的紙張上。在這座有着無數座摩天大廈的城市,那些兢兢業業的年輕人,喝着咖啡,聊着閑事,抱怨着工作,不知道他們未來的話事人在此刻已經悄然定下。
而十八歲的孟垚,正在為不久後的高考而焦慮着。
對于富人來說,人生當中好像不必存在什麼必須要過的轉折點,但于普通人而已,高考雖非唯一,但确實是人生中為數不多的重要的跳台。跨得過去,将來的生活也許會有截然不同的改變,你的視野會變得開闊,你所接觸的層級會變得多元,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将颠覆,你身邊有無數潛在的優質資源,你的同學,你的老師,你随手幫過的對象……,利用好這些,也許在登頂的路上會少走許多彎路;跨不過去,倒也不是什麼會死人的大事,隻不過需要再多花些精力去尋求别的出口罷了。
這下不止孟垚,梁宇飛和徐政華的表情也變得複雜起來。孟垚不是不知道裴書聿家有錢,但具體怎麼有錢,又到底有多有錢,孟垚是完全想象不到的。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環境塑造使然,人是很難脫離自己的階層去幻想更高層級的東西的。
螞蟻尚且不知大象的存在,孟垚又如何得知裴書聿的生活。
孟垚張着嘴,眼裡滿是震驚,便脫口而出道:“你沒有開玩笑吧……”
裴書聿不覺得冒犯,還有心和他開玩笑,“要不要叫這棟大樓的管理員來給你确認一下?”
“不用不用,我不是那個意思……”
其實孟垚問完就後悔了,他并不是不相信裴書聿,隻是他見識太少了難免會一驚一乍,這話完全是順口才說出來的。
裴書聿也沒有再說什麼,接着埋頭吃起他的小菜來。
梁宇飛和徐政華對視一眼,後者很上道地把話題往别處引去了。到快要散場的時候,梁宇飛憋了一晚上的話終于借着剛剛喝下去的二鍋頭說了出來。
“孟垚,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厚道,我在這裡正式向你道歉。”
也不管說的是什麼事,梁宇飛說完就仰頭一口悶了一杯,孟垚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他耳根子本來就軟,梁宇飛這樣做他感覺受之有愧,就是再不怎麼愛喝酒他也慌慌忙忙吞下了一口,嘴裡還說:“沒事沒事,沒什麼大事,你也不用道歉……”
“還有……,”把杯子倒滿,梁宇飛轉頭對準了裴書聿,别扭了幾下才說:“裴書聿,你說的那些我都認了,确實是我的錯,我改,我就想說,能當室友也是緣分,矛盾過去就過去了,那天晚上你也出氣了……,之後我們好好相處,盡量在大學留個好印象,行不行?”
裴書聿神情自若地撇了他一眼,很不以為然道:“不然呢,本來就是你的錯。”
“……,”包廂安靜了幾秒,梁宇飛扯了扯嘴角,還是擠出個笑容,“是,不過你罵也罵了,砸也砸了,應該氣也消了,所以,這事就讓它過去吧,咱哥幾個往後該怎麼處就怎麼處。”
梁宇飛說得誠懇,要是一般人就絕對不會再和他計較,可裴書聿卻沒什麼波動,“砸了不是也賠了,怎麼,不滿——,”
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完,裴書聿的大腿突然覆上一股溫熱。垂眸一看,是孟垚的手,再循着那隻手往上看去,孟垚正皺着小臉緊張兮兮地看他。
裴書聿哪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哼兩聲後就不理他了,對面的倆人臉色也不太好看,畢竟梁宇飛已經講盡好話,但裴書聿的态度還是沒什麼變化。
“行了,我開車來的,就不喝酒了,你知錯就最好了。”裴書聿一副大爺做派,拿起手邊的果汁随意地碰了一下梁宇飛的酒杯,喝了一口,旋即輕描淡寫地說:
“翻篇了。”
一旁的孟垚默默松了口氣,然後登時得到裴書聿的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