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聿趁機譏諷他,“整天去幹那麼多活,不累死你才怪,小心到時候有命賺,沒命花。”
“喂……,跨年這麼好的日子,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好不好……”
裴書聿呵呵:“看不出來你還迷信呢?”
孟垚低聲呢喃:“這不是迷信,是你說話太難聽了……”
裴書聿聽到了,一個死亡眼神飛過來,“你說什麼?”
孟垚閉嘴了,開始裝模作樣地探頭去找另外兩個室友。奈何人實在太多,孟垚身高不夠,就隻能寄希望于裴書聿。
現場摩肩擦踵,裴書聿被擠得心煩,根本沒心思去找那兩人,再說了,人那麼多,又都包得跟個粽子似的,他也認不出那兩人。往前行進了一小會,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回頭一看,孟垚不見了。
第一反應是低頭去找人,也不在附近,正要拿起手機打電話時,餘光中瞥見後方有一隻小胳膊在拼命向他搖晃,那個樣子笨死了,跟個小笨熊一樣。
裴書聿從進來這塊地方開始就有些呼吸不暢,所有人都緊挨在一起,氧氣稀薄膠着,那種久違的,恐怖且難受的感覺正慢慢從他身體裡出來,再繼續待在這裡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沒有猶豫,他決定放棄找那兩人,逆着人流艱難地回到孟垚身邊,然後拉着他朝空曠的地方去。孟垚來不及問那麼多,一路跟着裴書聿逃了出去。
他還好,裴書聿那麼大一高個在前面開路,幾乎沒有什麼人撞到他,倒是有幾個路人無意間踩到了裴書聿,裴書聿的白鞋已經多出了一些礙眼的污點。換做平時,裴書聿一定會立刻蹲下把鞋給解決幹淨了再說,但這次他卻隻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凝重。
孟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看他眉眼隻覺得有些痛苦,聽到他異乎尋常的呼吸,他問裴書聿怎麼了,裴書聿卻不說話,隻打了個手勢讓他閉嘴。
孟垚就想起剛剛裴書聿拉他時手的觸感,冰泠泠的,這次沒問他,思索了下,不被允許說話的孟垚握住了那雙手,把它藏進了口袋。
兩人就這麼站着,周圍沸反盈天熱鬧無比,更襯得他們這一小塊區域靜得凄慘。好在片刻後,裴書聿的胸腔逐漸恢複了正常的起伏幅度,吸氣聲也緩緩減弱,孟垚這時候才敢說話:
“你怎麼了?你剛剛是不舒服了嗎?”
裴書聿重重呼出口氣,接着把手抽出來,又變成那副冷淡的模樣 ,“沒什麼,悶死了還不給喘口氣啊。”
孟垚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騙自己,想了想,趕緊從背包裡拿出裴書聿的水杯,用老辦法來對付他,“要不,喝點熱水吧?”
要說孟垚怎麼會做這種事,全怪裴書聿本人太不自覺了,明明自己很愛咳嗽,卻又偏偏老是忘記帶水杯,身為室友以及他的朋友,孟垚自認為他有義務有責任照顧好這個出門在外吃苦的大少爺。
裴書聿掏出手機在寝室群裡發了條消息,意思是大家分開跨年,不用管他倆了。
消息發出去後,裴書聿收起手機,看在孟垚辛苦背出來的面子上勉為其難地喝了口水。喝完又無比自然地遞回去,看着孟垚把杯子重新裝回背包側袋,他突然彎腰湊過去問:“我說你出來玩還背書包,不會是特地給我帶的吧?”
突然放大的臉吓了孟垚一跳,随即他很理由當然地說:“對啊,你總是咳嗽,身體那麼差,不多喝水怎麼行呢。你又老是忘記帶水杯,那就隻能我帶了啊,你又沒有别的朋友……”
孟垚最後一句說得非常輕,裴書聿根本沒有聽清,但讨厭别人說他身體不行,“誰說總是,我隻是偶爾好吧,說得我好像随時随地要死一樣,信不信我一拳能把你送到醫院。”
“……,裴書聿!”孟垚嚴肅起來,小眼睛瞪着他,“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孟垚很少有這麼生氣的時候,裴書聿頓了頓,然後開玩笑地彈彈他的腦門,“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咯,看我彈彈彈,彈走擡頭紋。”
孟垚把他的手拿下來,正打算和他就這件事認真講解一通時,裴書聿仿佛心有靈犀般地先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食指就豎在孟垚的唇前,然後孟垚見裴書聿朝他們出來的方向指了指。那裡已經聚集數不清的遊客,大家都一緻地拿着手機,下一秒,孟垚發現商場外牆上的巨型Led顯示屏出現了倒計時。
“10——,”
“9——,”
“8——,”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默契地仿佛經受過排練一樣,大家都紛紛跟着屏幕喊出計時數字,嗓音洪亮,附近的音樂聲被全然蓋住,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悅。
舊的一年就這樣一秒一秒流逝,新的一年伴随着人們的歡呼緩緩到來。
無論過去曾發生了多麼不愉快多難過的事情,人們好像還是在無比期待着來年的降臨。
仿佛舊年是一切厄運的結束,來年定然充滿無限希望。
倒數三秒,孟垚被感染了情緒,完全忘記剛剛要說的話,也跟着小聲喊了起來。最後一秒結束,他轉過頭,烏黑的眼睛裡倒映着屏幕裡的煙花,煙花裡的主角是也正望向他的裴書聿。
“元旦快樂!”
裴書聿眼角不太明顯地彎了起來,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嗓音比平常溫柔很多,“白癡,每年都過,有什麼好快樂的,真不能理解你們。”
孟垚也認同似地點點頭,“去年不快樂,今年快樂。”
裴書聿漫不經心地往下問:“為什麼去年不快樂。”
“因為去年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北京呢,考不上就沒書讀了,沒書讀就要去打工啦。”
裴書聿挑着刺說:“你現在不也在打工?”
“這不一樣的,我主業是學習,副業才是打工,”頓了頓,孟垚又很真誠地說:“再說了,去年還不知道今年會遇上你呢……”
“咳……,咳,”裴書聿突然咳了幾聲,一臉傲嬌地擡起頭,“有我這樣的室友,你确實應該快樂,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是呀,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呢。”
孟垚說話時眼睛很亮,裴書聿竟然有些不敢看了,按着他的腦袋把臉往大屏那邊轉去了。